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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心里话,我还真的有点介意,浩子家脏兮兮的,一床被褥也不晓得多少年没洗过了,上面沾满了不少黄白油渍,看着多少有点恶心。
不过男人嘛,交情摆在这里,我也不能说啥,省得他多心觉得我看不起他,就说没说,我刚到东营找工作那几个月,桥洞子都睡过,这个真不算啥子。
浩子又问,“光顾着说我自己了,你呢,我听说阿根出事了,他跟你在同一个城市上班,你们还有联系没有?”
我被勾起了许多很不好的回忆,脸色也胯了不少,点头说有,阿根死的时候,我就陪在他身边,唉……不说了!
阿根的死,或多或少跟我有关,是我连累了人家。聊到这儿,我心中的自责涌上来,就不想再说话了,浩子见脸色很难看,就拍着我的肩头安慰道,
“这都是命,阿根命不好,年纪轻轻的,走得早,其实想想人啊,也就那么回事,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想我在义乌打工那段日子,真的算是人生中最黑暗的经历了,一开始想过要跳楼,结果后面还是坚持下来了。”
我说浩子,你可别瞎说,你死了叔婶怎么办?再说你不都挺过来了吗?好好搞你的小生意,这世道,只要有钱,害怕娶不了媳妇,以后找个大高个儿的模特,带回家让你老爹好好瞧瞧!
浩子笑嘻嘻地合不拢嘴,说我现在也就是勉强混口饭吃,还找模特呢!上哪儿找去?
聊了半夜,困意就上来了,我平时很少喝酒,陪着浩子两杯白酒下肚,意识就有些飘,也顾不得床上脏不脏,躺下就睡了,浩子呼噜声很响,几次吵得我醒来,都想推他。
差不多凌晨两点,我感觉有点冷,就坐起来翻找床头柜上的衣服——他家的棉被我说什么也不会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正要挪开,耳边却听到“砰”的一声响,像是从大门口传来的,声音很轻,好像有人在关门。
奇怪……
我看了看睡在身边的浩子,这房子是他租的,一室一厅,没有别的租客,大半夜怎么会有敲门声,难不成遭贼了?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蹑手蹑脚跳下去,光脚踩在地板上,又觉得脚下凉飕飕的,仿佛铺了层冰块一样,格外的冷。
十月份的天气,秋老虎余温还没散尽,没道理冻成这样!
跟着张小饼经历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我自恃有一身本事傍身,也不觉得心慌,小心翼翼穿上鞋子,避免发出任何动静,放轻了脚步,朝着门口方向走过去。
客厅依旧很冷,浩子睡觉前明明关了窗户,可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冷风,掀起了窗帘,仍旧让人冻得有点哆嗦——这种冷,不像天气中的那种湿冷,更像是由人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从外冷到心,连骨头都有点僵硬的感觉。
见鬼了?
我心中一颤,嘴角却微微勾勒出一丝冷笑,换了之前,遇上什么诡异事,或许我会害怕、惶恐,然而此刻反倒有些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我站在门口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然后轻轻把手凑到了门把上,推开防盗门,将脖子伸到了走廊外面。走廊刮着一股冷风,如同提前进入到了严冬,我一脚跨出去,闭上眼,凭着气感搜索,想要寻找出这股冷风的来源。
两秒钟后,我睁开了眼睛,走廊只是有鬼路过,却并没有任何凶魂滞留的痕迹,说明那个鬼不在这里。
我松了口气,想着也许只是孤魂野鬼路过,人家不来骚扰我,我也懒得去搭理闲事,可偏偏回头的时候,脚下却踢到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心中一动,急忙蹲下身子去看,借着手机屏幕上的光,我看清楚被我踢中的,居然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瓷碗。
瓷碗破了口(破口的碗是给鬼用的),还残余着不少刚刚烧掉的灰烬,碗里装着半生不熟的米饭,有糟糠的味道,米饭上插了两根筷子,一红一黑,都用红线缠着,直挺挺地插在米饭中间,这分明是招鬼用的!
风过时,掀起了米饭上面的灰烬残渣,围着浩子家门口打转,也不去别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霉灰味,格外刺鼻。
我下意识就眯起了眼角,这东西,别说是我,就算换个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邪得很,刚才我和浩子在客厅里聊天拉家常,他一直没离开过,这破碗是谁摆在这儿的,到底有什么用意?
没等我想明白,就感觉头顶上冒出一股凉气,猛一抬头,就看到浩子家门缝上面居然吊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眼仁泛着白光,脸蛋铁青,眼角开裂了,有着点点殷红的血迹,沿着两腮流淌下来,
“你在找我吗?”
“废话!”我扬手去抓,揪住女鬼的头发,将这鬼影儿强行从门缝中拽出来,狠狠砸在地上——我没练过什么招式,对付鬼魂,全凭胸中那一股气——女鬼被我按在走廊地板上,身子却向流水一样,在渐渐往下沉,
“咯咯……”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子已经沉到地板下面了,就剩半张脸还在外面露着,瞪着殷红的眼角,朝我厉笑,“我要找的不是你!”
鬼魂是不可以说话的,他们是灵体,可怨气强大的鬼魂,却可以通过气息震荡,与人的精神产生某种共鸣,简单来说,几乎所有鬼魂都通晓一种与人进行意识交流的方式。
我死死拽着她头发,胸前一股暖流作用在手臂上,将女鬼身上的阴气排开,厉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找的人不是我,那你想找的到底是谁,是不是浩子?”
“咯咯……他拿了我的鞋子,就要下去陪我!”女鬼满脑袋长发飘扬,脸已经沉下去一半,就剩一双白色的眼仁还直勾勾地望着我。
忽然间,她双眼中蹿动出一股黑色的气流,将眼珠子全都染黑了,飞快地转动,有点像个恐怖的人头蜡像,那眼珠子转动的频率,和上了发条的木偶有得一拼。
我到底还是道行太浅,给她吓得“啊呀”一声,松手往后退,死人头沉到了地板下,只剩一滩黑色的印子。
我目光惊疑不定,犹豫要不要下楼去追,这时背后也有脚步声传来,我猛一回头,黑漆漆的客厅里,瞧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双脚外八字,好像只螃蟹,僵硬走向阳台,他的姿势怪异,手中还抓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是浩子!他动作呆滞,嘴里恶狠狠地磨着牙,“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嚼骨头。
在他脑门上,多出了一条悬空的手臂,手臂森白,爬满青色尸斑,密密麻麻的,皮肤开裂了还渗着不少血丝。
那手臂推着浩子,十分麻木地走向阳台,他脸上却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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