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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只觉得匪夷所思:“跟我们一样的人吗,怎么去了地底下呢?”
林喜柔冷笑:“这不是你们干的好么?女娲造人,听说过吧?”
炎拓:“听说过,但不是神话故吗?”
林喜柔哼了一声:“女娲造人,造的可不是只有一种啊,你们的生物学上,分什么科属种。我查过,猩猩科是三属六种,犬科动物是十三属三十六种,可是人科动物,只有一属一种,智人。为什么啊?”
炎拓对于科属种这种生物学概念,真是不熟:“为什么?”
林喜柔声音淡淡的:“因为其的属种,被你们给灭了啊。大家是女娲的后代,是一个妈,你们能耐,逐一的,把别的灭了。”
大概是这说法过荒谬,有人听不下去了,忿忿来了句:“又开始编了,这女人满嘴跑火车,跑特么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上去了,别听她胡扯。”
林喜柔语带讥诮:“我胡扯?”
“我在地面上,也活了二十多年了,认识字,读了不少书,对你们人了解得可多了。排除异己,可不就是刻在你们骨子里的天性么?”
“别说异己了,哪怕是对同类,又能好哪去了?黑奴贸易,杀同类杀得少吗?开拓北美洲,把原生印第安人的头皮一块块剜下来,这是进入了所谓的文明代之后发生的呢。往前推几千年,野蛮代,对我们这样的异已,你们能做什么好来?”
聂九罗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跟我们,怎么异己了?哪里不一样?”
林喜柔泰然自若:“舌头不一样啊。我们能从人的上吸取养分,活得比你们久,再生的能力也比你们强。”
聂九罗略一思忖:“就是吃人呗,说得这么委婉。你们属于人科中的……食人种?”
林喜柔瞥了她一眼:“吃人怎么了?物种天性,人本来就是一种动物,吃动物,也被动物吃,人吃人,人被人吃,不也正常吗?”
聂九罗没理她,她领教过林喜柔套“强大”的、异于常人的逻辑,跟她论理毫无意义,她说正常,就正常吧。
炎拓说了句:“你们是挺异己的,我觉得人跟你们斗也无可厚非。这有不斗的吗,生存竞争,各凭本吧,斗赢的是天选,斗败的也别怨天尤人。”
林喜柔又是一记冷笑。
她说:“对,是我们没斗过你们。可是吃人的东西多了去了,候,豺狼虎豹不吃人吗?为什么偏偏盯死了我们、把我们给赶尽杀绝呢?”
邢深听故归听故,但职责所在,一直盯着瞭望口,听这句质,忽然想起老刀。
几个月前,他和老刀曾经聊起过“恐怖谷效应”,他觉得这个理论也可以套用这里:人是害怕类人物体的,相似程度越高,情感就越恐怖和负面——豺狼虎豹的确吃人,但们跟人长得不像啊,一看就知道是别的物种,可你们呢,跟人长得可谓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却有一条能嗜血蚀肉的舌头,这有不怕的吗?
林喜柔显然是没法跟他共情的,犹在恨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几乎把我们逼了绝路,好在,女娲造人,当妈的知道孩子的秉性,早就预见了这种发生,早知道彼此相残,所以预先留了后手,给战败的一方,保留了最后的庇护所。”
炎拓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说的庇护所是……黑白涧?”
林喜柔继续往下说:“我当然是没见过女娲了,这些,是我们族群流传下来的传说。据说黑白涧是女娲肉的坍塌之所,但她是创始神,活着造人,死了,也庇护自己造的人。我们被屠戮得走投无路,仅剩的族人们逃进了黑白涧,向始祖女娲祈祷,终于,她死设下的结界启动,从此黑白分涧。”
“地面以上是你们的,白日归你们;地面以下是我们的,黑夜归我们,你们在日头底下生活,我们也有自己的阳——不是说,地心的温度高达几千度,是一团炽烈燃烧的火,也是一颗深埋的阳吗?”
说这儿,她哈哈笑起来:“没想吧,在你们的脚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也是有人存活着的,是你们的一奶同胞、异种手足。只不过,跟你们黑白划界、死生不相见,你们不知道而已。”
话最后,她的音调又渐渐低下去,幽微如同轻柔耳语:“可是,我们是从地面上被生生赶下来、杀下来的,享受过春和日暖的舒心日子,谁甘心生活在阴潮黑暗的地底?亡国的想复国,失地的想收复,一旦危机解除,永远在思谋着重回地面。”
“然而,黑白涧是我们的保护伞,也是我们逾越不了的屏障。如强冲黑白涧,枭为人魔,形貌上发生扭曲,变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过,待在黑白涧算好的,如继续冲上地面,被阳照射,又加速消亡,说白了,从黑白涧冲上地面,就是一个自我毁灭的过程。”
炎拓心中一动:“同理,人也逾越不了黑白涧,一入黑白涧,人为枭鬼,形貌同样扭曲可憎,如继续往地下深入,也加速消亡?”
这就是黑白涧为界限和屏障的意义,地下的夸父一族不再见人,见的只是可怕的枭鬼,人也不再见地下的族群,见的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枭。
枭为人魔,人眼中的恶魔;人为枭鬼,枭眼中的恶鬼。
难怪缠头军一直以为地枭只是畜生,难怪林喜柔曾经狂傲地讥讽缠头军“从头至尾,只不过是看了半章书的人”,地枭的这页书,直至今日,才向他们掀开。
邢深听此才开口:“么,女娲肉又是什么?”
***
林喜柔的唇角掠过一丝微笑。
她说:“每个族群有自己的勇士,在不可能当中寻找可能。神话故里,有夸父逐日,我们自比夸父后人、逐日一脉,永远在设法回地面。”
“然后,我们发现,败也女娲肉,也女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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