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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告方,则是松江知府衙门,前任知府赵显忠随后上堂。
不过旬月功夫,赵显忠就老了十几岁,再不见过去的意气风发,原本略显富态的体型也瘦了下去,看着十分落拓。
沈珺“通倭”的证据是出首书童洗墨的口供一份,沈琦“通倭”的证据是出首姻亲郑六的口供一份,沈玲“通倭”的证据是沈玲本分画押的认罪书一份。除此之外,别无旁证。前两位证人,出首后先后“意外而死”
不说堂下人如何反应,就是堂上的学政大人也觉得这个案子荒唐。就凭着两份这样的口供,赵显忠就刑讯沈家三子,明显是为了推卸松江府被劫掠的责任,要将沈家三子的罪名落实。
学政大人身为学官,又是陪审,有资格也有义务为士子出声。待王守仁叫人将案子初步介绍后,学政大人就提出给沈氏三子验伤,追究赵显忠刑讯士子一事。大明朝是文人治国,****士人是大罪。若是沈氏三子罪名落实,剥夺了功名可也刑讯,否则就是违律。
王守仁传松江府有声望的老大夫与仵作上堂,沈珺与沈琦的伤患都在明处,一个断腿,一个断手,当堂验看;至于沈玲,逝者为大,没有当众赤身裸体的必要,则被带到后堂验看。
堂上验看这两位,断腿的还罢,养上三五个月还有好的机会;断手的却是筋脉尽断,没有痊愈希望。等到老大夫说了诊断果,堂上堂下诸人多早已知晓,倒是并没有几个意外。只有学政大人,扫了堂下贺五爷母子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虽说来到松江之前,学政大人就见了贺五爷,原意在沈贺之争中护着现下弱势的贺家一把,可是却是在不违背良心与道义的情况下。沈珺与沈琦两个都是举人,进一步就是进士,即便学问一般,春闱无望也有资格直接做官,前提是身体齐全。断手断脚,身体有残,不仅是科举之路断了,捐官的前程也断送。
不管这个结果是赵显忠主使,还是贺二老爷主使,两人都犯了士林大忌。
就在学政大人沉思之时,后堂的仵作也将验看完毕,回到堂上,望着堂上堂下,面上带了犹豫。
沈瑞站在人群之中,叹了一口气。沈全涨红了脸,望向堂上的赵显忠眼中多了愤怒。
赵显忠看着仵作模样,带着几分惊慌望向堂上旁听的“三沈”。不管是年长的沈渊、沈理,还是年少的沈瑾,都是阴沉着脸,却是缄默无言,没有阻止仵作回话的意思。
赵显忠闭上眼睛,带了几分后悔与绝望。
王守仁对仵作道:“验看结果如何,速速禀来?”
仵作之前虽有风闻,可也只是风闻,如今亲自验看结果,不免担心沈家迁怒,带了几分小心道:“逝者身上伤三十六处,背部十八处,腿部五处,肋骨四处,双臂四处,颈部一处,腹下一处,双手两处,按照逝者痕身上痕迹,生前曾受杖刑……”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与腐刑,死亡原因是缢颈而死。”
堂下不少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所谓“腐刑”是怎么回事。毕竟大明朝常见刑讯手段中,并没有腐刑。
学政大人已是怒发冲冠,忍不住拍案而起,对赵显忠怒喝:“竖子猖獗,不配为圣人门徒!”
堂下百姓也终于反应过来,“腐刑”到底是什么刑,不由得哗然。
沈海站在人群中,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只觉得沈氏一族里外的面子都没了。赵显忠凌虐士子固然会遗臭士林,沈家难道就能剩下好名声?两败俱伤。
赵显忠知晓自己避不开这个罪名,却也不敢就此认罪。这样不仅是他得罪整个士林,怕是子孙都要被牵连。他连忙跪下,道:“罪人冤枉,罪人确实心存侥幸,任由人诬告沈家三子,想要借此减轻松江被劫掠之罪责,可若说罪人故意刑讯****沈家三子,罪人亦是不敢认。罪人是受了严宝文哄骗,为了取得沈家三子口供同意刑讯,如何刑讯却是罪人之前已不知晓。待到沈玲自缢,罪人才知晓内情,也想要追究此事,却是被严宝文糊弄,只当是沈家仇家就此寻仇。罪人亦是觉得不妥,才会叫人保存沈玲之遗骸,以免逝者蒙冤。”
堂上,学政大人的目光转向贺老太太母子,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杀人不过头点地,断人肢体坏人前程不算,连“腐刑”都出来了?若真是贺家幕后行事,不配为读书人。
堂下,贺老太太与贺五爷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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