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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哥?
四房往上数几代单传,别无旁支,姻亲越少,能称呼沈瑾“大表哥”的人,本就不过是几家,有张老安人的娘家张家人,有沈瑾生母郑氏的娘家人郑家。至于沈瑾名义上的外家孙家,因孙氏是独生女,早已经断了传承,别无旁人。
郑家小舅在直隶为官,家中有表弟、表妹,可都比沈瑾年纪小一截,不是这样年纪相仿年纪。那剩下的,只有张家诸表亲。
沈瑾只觉得心下一颤,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当年郑氏收了张家两位未婚小娘子做养女,随后又出手变卖之事,是郑氏与沈源决裂的引子。沈源怒而出妾,郑氏则离了亲子,回了娘家,就是因沈源与这张氏姊妹苟且。郑氏虽是为了儿子以后名声清理后患,可在张老安人与沈源眼中,就是心狠手辣的蛇蝎妇人。
就是沈瑾,当年不过十六、七岁,即便知晓生母是一片爱子之心,可对于这种手段也并不赞同。卖良为贱,本就不和规矩,况且即便其中张四姐与沈源有苟且,还有张三姐到底无辜。即便是张四姐,也不过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即便与沈源不伦苟且,也多是沈源这边的过错。别人都能指责郑氏,只有沈瑾这个亲生子没有资格,不过依旧是私下里派人出去打探,希望能找到张氏姊妹赎回,却是只晓得是过路船上买人,船已经启程离了松江。
张四姐这几年在风月场见惯了世情,哪里看不出沈瑾脸上的不自在中隐带愧色,立时红了眼圈,含泪道:“不过四、五年功夫,大表哥认不得奴了吗?”
“四表妹……你这是……”沈瑾看清楚张四姐身上装扮,雪青褙子、墨蓝色裙子、头上松松绾了个发髻,上面插着小珍珠的银钗,竟是守寡妇人装扮,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相问。
张四姐本是避难而来,想起这几年风尘中讨生活的委屈,眼泪簌簌落下。
沈瑾之前因愧疚心乱如麻,这会儿倒是镇定下来,察觉出其中不对。张四姐来的时辰太不对了,半夜三更跑来,关键是管家没有生疑,墨香还将她安置在这边客房。她到底说了什么?
沈瑾没有急着出去询问管家与婢子,而是皱眉问道:“四表妹更夜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张四姐本就用眼风扫着沈瑾,眼见他神色平静,心里不由唾骂一声“果然是毒妇生的儿子,惯是心肠硬的”,恨意更深了几分,却也收了泪,哽咽道:“是回到表哥家,想起没了的三姐姐来,忍不住有些失态,还请表哥见谅。”
沈瑾神色一凝,眉头皱的更紧:“三表姐是怎么没的?”
当然是受不了千人骑、万人跨的折辱,生生憋屈死了。
张四姐想起胞姐之死,用帕子挡着的脸神色狰狞,差点实话实说。可是接下来的话,难免出纰漏,还要借着沈家四房避难。
张四姐想了想便道:“三姐姐身子本就孱弱,又远离亲人父母,日夜啼哭,未等船行到蜀中,就在船上咽了气……”
松江白布甲天下,就是以蜀锦闻名天下的四川,也有商人乘船到松江贩布。张四姐隐瞒流落风尘那一段往事,倒是与之前沈瑾私下里打听的对上。
想起那个温顺柔和的女子,沈瑾心里唏嘘不已,对于张四姐的戒备也少了几分,道:“四表妹这几年定居蜀中,那是什么时候回松江的?”
张四姐低下头,道:“那包船的老板好生发送了三姐姐,又留奴在跟前做了养女。去年他病重,知晓奴惦记着回乡,就将奴许给一个松江的跑商。去年冬奴随官人从蜀中出发回松江,却是奴家命苦,路上官人得了风寒,到了松江就没了。奴本想给官人守着,奈何奶奶不容,还要发卖了奴,实没法子,正好听说大表哥回松江,奴就避了过来。”
短短几句话,却是让沈瑾听明白张四姐这几年的坎坷生活。所谓养女,不过是婢妾的另外一种称呼,能然夫主临死都放心不下,也说明主母的苛严与不容人;等到二次许配,依旧是妾,又赶上夫主死了,再次在主母手下讨生活。
张家家道中落,可因为是沈家四房姻亲,早年得沈家四房帮扶,也是中等人家,张四姐不能说娇生惯养长大,可也是小家碧玉。要是没有与沈源的私情,没有郑氏出手,早已嫁人生子,未必富贵却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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