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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多打听一下。如果多留意一下。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
叶昭以为表妹在使小性子,错过最佳救援良机,虽然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柳惜音侥幸逃脱的机会实在渺茫,她悔恨交加,恨不得将那畜生千刀万剐。
但是,领军作战多年,经历太多牺牲,她已不是感情用事的孩子。
不管愿还是不愿,悲剧已造成,在没解决前,任何忏悔痛苦于事无补,只会干扰判断。
先要观望大局,盘算得舍,不管是进攻还是退却,选择最少代价的获得最大的胜利。
叶昭虽对表妹安危心急如焚,习惯使然,脸上没流露出来,她沉住气,不停盘问,冷静地一点点收集有用的情报,倒是夏玉瑾越听越急,他发现自家叔叔有作乱的可能,在旁边抓头挠腮,怎么也坐不住,只恨不得立刻冲入宫里报信。
东夏王宫,柳惜音瘦了许多,她穿着织锦奢华的宽大异族服饰,更显弱不胜衣,乌黑柔顺的浓密长发被编成许多个小辫子,垂在身后,戴着白狐皮镶蓝宝石的暖帽,显得娇嫩肌肤越发白皙,点墨般的双瞳含着万千秋水,就像母亲那卷中原绘画中那朵楚楚可怜的玉兰花。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如果没有在回去的路上使小性子,放缓行程;如果没有临时改变行程,转道江北;如果没有发脾气闹别扭,让车队在驿站多停留一天;如果没有……
许多如果,许多错过,造成最恶劣的结果。一个错误决定,带来连绵不断的噩梦。
那天下午,午睡初起,慵懒梳妆,红莺正在旁边笑着问她是要牡丹花簪还是要在鬓边别朵茉莉花?还打趣着劝她:“姑娘若是出家了,这些漂亮的花儿给谁带呢?”
她心情低落,爱理不理,将所有首饰都拔下,丢回妆盒:“谁还稀罕这些?”
红莺长吁短叹,一边骂叶昭不厚道,一边安慰她,试图打消她的错误决定。
忽然屋外一声雷响。红莺去开窗,探出头打量,笑道:“要下雨了。”
要来的不是雨水,而是滔滔洪水。眨眼之间,比千军万马还凶猛的大水,冲垮房屋,卷走牛羊,将从漠北跟来的忠心耿耿侍卫,回漠北述职的李小偏将,老实厚道的仆役下人,还有驿站的官员,冲得无影无踪。惊慌失措中,红莺死死拉着她的手,在洪水中漂浮,抱着横梁哭叫:“姑娘,不怕!咱们会没事……”
话音未落,横梁受不住大水的冲击,轰然倒下,屋顶砸在她的头上,哼都哼不出来,已沉沉地一起落入水中。红莺紧握的手终于松开。
她连尖叫都来不及,被大水卷走。凭借不熟练的水性和天大的运气,抱着根经过的木桩,几经沉浮,她活了下来。腿伤了,手伤了,脑袋在漂浮中也不知给什么撞到,受了伤,记忆混淆成乱七八糟的糊糊,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像行尸走肉般活着,不知要做什么,不知要去何处。路上灾民动乱,年轻貌美单身女子行走,危险四伏,她也失去了所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沦落成流民,衣衫褴褛,胡乱学着大家吃草皮树根,形似乞丐。所幸有个“好心”的大娘捡了她,洗干净,包扎好伤口,转手拿去贩卖。
祈王府看中这份倾城美貌,低价买下她,请医问药,治疗伤势。
柳惜音在府中,被大夫养好伤势后,混乱的记忆开始复苏。
官府千金被卖为女奴。简直丢尽祖宗十八代的脸。柳惜音意识到自己处境后,臊得脸都红了,她唯恐被人知道,不愿说话,装傻扮懵,想私下找机会亮出身份,让祈王派人送她回去。
很快,她敏感地发现自己所处环境有些不妥。院子里共住着五个小姑娘,都长得很美貌。门窗紧锁,看守森严,只有几个哑奴给她们送饭送水。其中有个哑奴每次都会同情地看上她几眼,似乎想说什么。
她念及哑奴不会将她被卖之事在外面乱说,便趁没人注意,拉着他恳求:“我是嘉兴关柳将军的侄女,途径江北,不慎落入此处,请你替我传书信一封,告知祈王,让他将我送回去。”
哑奴听完后,脸上表情就像看见老天开了眼,莫名其妙地狂喜起来。过了会,又紧张地摇头,依依呀呀比划许久,还怕她不懂,便张开嘴,让她看自己的舌头。
柳惜音略通医术,看出这些哑奴统统都是被人用药毒哑嗓子的正常人,心下大骇。
哑奴继续摇头,手指东面,做痛心疾首状,嘴里不停做出“北”的口型。
柳惜音猜:“北方?”哑奴不停点头,然后杀鸡抹脖子地比出各种手势,见她不明白,急得半死,东张西望后,在地上画了个扭七扭八的小人,穿着东夏的服饰,旁边画了个大肚子带王冠的大秦人,在一起把酒言欢。
柳惜音猜:“祈王要和东夏做生意?”哑奴先点头,然后摇头,又在东夏人手中画了把刀,然后在两人身边加上几个倒在地上的大秦人。
柳惜音终于懂了:“祈王勾结东夏造反?”
哑奴不停点头,他原本是漠北的农民,漠北城破后逃往江北,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卖身祈王府,却被毒哑了喉咙,留在内院服侍。由于祈王对他们这群目不识丁又不能说话的哑巴比较放心,有些事情没那么避忌,他却恨极了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想方设法下,得知了不少私隐,只恨身有残缺,有口难言,有怨难申,谁会听哑巴说话?纵使他冒险逃出,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他的表达?
东夏入侵,先经嘉兴关。生灵涂炭,烈火屠城,是他今生今世不愿再看到的景色。
全漠北都知道,叶将军是英雄。柳将军是叶将军的亲舅舅,柳姑娘是柳将军的亲侄女。
哑奴抱着最后的希望,拼死一搏。
柳惜音半信半疑,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天,她不再装傻,拖着伤腿,走出院子,拉下面子,四处打探,却见女孩们正在一遍遍练习礼仪、举止和语言,柳惜音长年住在边境,多有外族出没,听出这是东夏的礼仪和语言。嬷嬷在低声呵斥:“好好练,若得了宠爱,一辈子富贵荣华。若是不听话,直接乱棍打死。”
东夏王好色成性。这些女孩子是做什么的?祈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刻骨寒意阵阵袭来,柳惜音转身逃回屋内,抱着被子瑟瑟发抖。自漠北城破,家园被焚以来,她第一次害怕到如此地步。
“阿昭,我再也不任性,你快来救我。”
“阿昭,我再不胡闹了,你来接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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