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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挽乎?
站在檀州城关之外,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而他们终于等到,在韩世忠轻骑突进之后,总有点不放心,干脆让白梃兵留在后面跟进,自己只带了数十名亲卫的萧言,也飞马赶到檀州一带,韩世忠才平定檀州,城中烟火还没有扑灭,流民尚且满城,哭喊之声震天,萧言的传骑,已经到达了城中。城中诸人,闻讯立即迎出了檀州南门之外。看着真正代表萧言到来的旗号,出现在视线之间。
这场大戏的主角,终于到齐了。
马扩已经伤重难以支撑,现在在檀州城中勉强收拾了一个地方先安顿他。到这里的韩世忠成了暂时做主的人,他要将马扩送到后面安静一些的地方去。马扩却坚决不干,他宁愿在这里躺着,当时他还抓着韩世忠的手,握得那么紧,根本不像一个重伤之人。
“泼韩五,你要敢将俺送下去,俺啐你一脸!这么多好弟兄跟着俺埋骨北地,女真不退,俺先下去,自己先要惭愧死!俺在古北口已经逃了一次,这次绝不能再逃!俺是宣抚制置使署赞画,差遣大过你,看你敢送俺下去!”
让韩世忠头疼的还不止这一个人,还有一个汤怀,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一旦认准的事情,少有人能将他拉回来,抢下檀州,这个向来不吭不哈,很不引人注意的汤怀,却是居功至伟之人。要不是他的神射,岂能将董大郎阻挡一刻,又趁着这个混乱,马扩他们才抢下城关。要不是他的神射,城墙上铁闸机关早就已经落下,宋军大队,已经被隔阻成为两截,后果不问可知。就连檀州变兵主将,当年燕山巨贼之一褚老四,都被他从口中射入的一支劲箭,钉在了城门楼上!褚老四一死,变兵顿时大乱,能纠集起来配合董大郎所部和宋军抢城关的不过七八百人。所以宋军才支撑了这么久,在女真到来之际还有一斗之力,最后等来了韩世忠他们!
马扩重伤之余,还在韩世忠面前啧啧夸赞汤怀,说要在萧言面前,将来还要在宣帅面前力保这个神射将军。可是汤怀却半点也不领这个情分,韩世忠一到,浑身是血的他就从城门楼上冲下来,红着两眼盯着韩世忠,劈面就一句话:“大军到来,韩都虞侯,给俺一支兵,俺去古北口将岳家哥哥接应出来!”
韩世忠安抚他两句,汤怀却不依不饶,一直缠在韩世忠身边,开口闭口,都是要兵去接应岳飞。檀州到古北口尚有百十里远近。女真主力未损,现在时间也过去了好几天,古北口存没不知。更不知道有多少女真大队兵马赶来此处。韩世忠虽然是剽悍轻锐,向来不畏死之人物,可是胜捷军主力赶来,已经是人困马乏,再轻易将这支大宋仅有的轻骑菁华投入到莫测险地当中,他如何敢答应?再说此间做主的人,并不是他!
对于汤怀的苦苦纠缠,韩世忠进城以来,脑袋都仿佛大了一圈,在城中借着巡视城防,抚慰流民,计点缴获,差点俘虏的种种名义,是能躲就躲。汤怀也就满城的去找韩世忠,两人倒像是捉起了迷藏。萧言前哨传骑带来他到来的消息,韩世忠是松了一口大气,这烦心的事情,就交给萧言来处断罢。以后他泼韩五,见着这个牛皮糖也似的闷葫芦汤怀,小娘养的才不绕着走!
其他人的伤势,轻过马扩不少,现在还能勉力支撑,现在都在檀州南门外等候。每个人心情都不轻松。
古北口两百宋军,在檀州城与董大郎所部,与檀州变兵,与女真缠战的也有四百精锐。这些都是在胜捷军和神武常胜军拣选出来的勇武之士。真女真南下不过四百,但是会同一个董大郎,已经在幽燕边地卷起了腥风血雨。这六百轻骑勇士,现在剩下完好的,两百还不知道有没有!
女真却主力未损,董大郎也随时可以兴奋作浪,再拉起一彪人马出来。萧言所部,已经是大宋仅有的一支机动兵力,而且已经恶了大宋北伐之师统帅刘延庆。可以说在这里是孤立无援,后面对他们使什么手段,当真难以逆料,身处这百余年不归大宋统治,民风强悍,民心思变之地,前有强敌,后无援手,举目四顾,茫茫皆敌。到底能不能将这自北倾塌的天,一手挽回去?
所有一切,就看这个终于抵达了北面边陲第一线的萧言萧宣赞的了,看他能不能支撑下去,再创造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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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仰望檀州城头,看着在城关门口迎接等候自己的一群人,同样是心里沉甸甸的。
这群人当中,已经没有了马扩,没有了岳飞。韩世忠陪在他身边,身后跟着的是张显。这个小白脸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十倍。
岳飞,现在在古北口,生死不知。
而马扩,在檀州已经拼得比死就多了一口气。
那个有点阴阳怪气的汴梁子方腾,跟在军中,本来以为他吃不了这个辛苦,了不起半路就要回来,谁知道他也支撑到了最后。而且也竭尽他自己的所能!
檀州城一场大战之后,已经变得半毁,城上城下,壕沟内外,放眼所及,都是尸首。被俘虏了变兵,董大郎所部,还有幽燕边地的豪强私兵,都在宋军的监视下收拾尸体,扑灭火头,一堆堆的百姓围着抬尸之人,哭天喊地,这凄惨的哭声,只是在烟云当中回荡。
看到这个景象,就知道檀州一战,打得多惨。更不用说当日在古北口,马扩岳飞他们,到底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到来,自己可说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而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断,问心说都是有理由的。此次北上,更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几乎断绝了自己拼命在大宋,在童贯面前结纳出来的情分,天知道童贯将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可是自己,究竟是不是来得迟了一些?这个念头,就在萧言心底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原来他总体来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经常笑嘻嘻的。这个时代不管哪个国家名将重臣身上常有的威严气度,是半分也没有。在营地里头,只要没心事的时候,总能和麾下将士凑在一起说笑,一则是拉拉关系,二则是学学这个时代大宋的口音。省的将来到了汴梁给当成乡下人,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已经学了一口大宋陕西诸路的土话。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再加上关键时候牙齿一咬就能顶在最前面。萧言才这么得军心,白梃兵和胜捷军这样的骄兵悍将,他说带到哪里就能带到哪里,哪怕做为孤军北上,说闲话的也没几个。
但是此时,他的脸板得有如铁石,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句轻松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将士,自从追随他北渡以来,就没有辜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什么样的绝境里面都没有!而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辜负他们?
张显紧紧的跟在萧言身后,脸色同样阴沉。就连平日里最为散漫不羁,大大咧咧的韩世忠,也闭紧了嘴巴。檀州这一仗厮杀得太惨,再加上岳飞现在的下落根本不明白。大家心里都多少有些怨气,一部分是针对萧言,更多的却是对着自己。
俺们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来?
倒是方腾,这个时候已经神色如常了,除了消瘦憔悴一些,骑在马上顾盼自如,倒是恢复了一些汴梁才子的风采。一点也不像是才从九死一生的绝境当中两度挣扎出来的人。
他和韩世忠一起前出七八里,接上的萧言。倒不是他和萧言真有那么深的交情。不过前头情形,要早点告诉萧言这个北上统帅。韩世忠要禀报檀州情况,马扩重伤,只有方腾能将古北口战事情形告诉萧言。
一路行来,韩世忠话没有几句,说完情形就住口,倒是方腾喋喋不休,说完古北口战事就说檀州战事前半段的经历,然后再说幽燕边地的山川地势,大发议论,指点江山,一点也没有去接应韩世忠他们到来的那副狼狈模样了。
一边说,方腾一边冷眼旁观萧言。他心中自然也有他的盘算,萧言来是来了。但是如此局势,倒要看看萧言有怎么样的本事气度,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挽回这局面!
他的到来,只能表明他不是流俗之人,胸中有大局在。也能不计毁誉。可是却还要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手段,才能证明他到底是不是这个应运之人!
经历这么多,方腾也已经算是淬厉而出。心志比以前坚忍了许多。如果说以前他更多的是看得明白,却无能为力,只好佯狂遁世,书空咄咄的发些牢骚。现在他却坚定了自己的抉择,就要辅佐那应运之人,挽回这个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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