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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练八万拱卫禁军,从汴梁这个安乐窝里面被踢出来的,都是都门禁军当中仅有的一些还有点骨头,有点血气,还愿意出兵放马,厮杀征战的军汉。也是没什么靠山,没什么奥援。只能凭着性命本事换将来功名的穷军汉们。
当日拣选拱卫禁军出来,除了卫戍汴梁之外,就是准备调到陕西,调一部分西军出来镇河北河东,除了重整边镇之外再分化西军势力。是准备真刀真枪和西贼厮杀的!
这些都门禁军中仅有的愿意上阵的穷军汉们愿意卖命,可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
是被克扣,是被逐退。这些也还罢了。都门禁军当中的黑幕,大家都已经看得多了,多少有些习以为常。可最让人承受不了的,还是回到汴梁之后被嘲笑,被轻贱,被人当成瘟疫一般躲避防范,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家遭际是活该!
这大宋,总是欠俺们一个公道!
陈五婆猛的击桌,碗儿碟儿都跳起来,落地粉碎。
“这大宋,总是欠俺们一个公道!”
这一声吼,在场中人,恍惚觉得仿佛是自己用最后一点血气,大声吼出来的!
场中一些人已经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不过还有人反应得快些,惶然起身:“五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准备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罢?”
一人犹疑,人人动容。哪怕最肆无忌惮的人这个时侯都有些害怕了。扯得龙袍,打得太子。造反可做不来!都门当中,还有号称几十万的禁军。哪怕得用者不过十一,能仓促召集起来对付他们的再打个一折。也不是他们这些手无寸铁,毫无组织的前军汉扛得下的。不管现在都门禁军那些军汉多么让人瞧不起他们的战斗力。
更何况大家自小都在汴梁长大,又如何在自家这过日子的地方作乱?
陈五婆再义气,大家再负屈含冤。有些事情还是想都不能想。
赵家统驭大宋百余年,谈不上深仁厚泽,至少在大宋上到士大夫下到乡间黔首心目中也是根基稳固。在这些拱卫禁军穷军汉心目中也是一般。
看到有人起身想走。陈五婆哈哈一笑摆手:“俺何等人,敢行这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有贵人许俺,愿意给俺们讨一些公道回来。也趁着现在局面,将俺们拱卫禁军的冤屈,上达天听。让人在圣人面前遮瞒不得。说不得还有好大一笔财计,奉送到诸位弟兄面前,这等好处,诸位不想要,俺陈五婆自家也吃得下来。大家要去便去,俺就不送了!”
这番话一出,大家就有些半信半疑。陈五婆终于承认他背后有一个贵人。也算是说得坦白了。加上今日这一番好酒好肉的招待,往日照顾的义气。让诸人总算停了动作,一个个望向陈五婆:“五哥,有什么事情你便爽爽快快说罢。只要行得,俺们自然任五哥驱使。若是不成,五哥也莫怪俺们不讲义气。”
陈五婆哼了一声,用指头点点诸人:“你们这帮配军,也直娘贼的就这点出息!俺陈五婆的性命不是性命?俺就想着去送死?”
教训完诸人之后,陈五婆也再不藏着掖着,竖起两指一脸神秘的侃侃而言:“球市子大家知道么?”
“如何能不知道?五哥在里头,不是输了好大一笔么?”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引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陈五婆笑骂一声,接着继续分说:“球市子正是南来之萧言首倡,都门禁军那些将主与之合作。在汴梁城搞起好大声势,赚得家家都是金山银山。更有龙子凤孙参与其间,这局面就是稳如泰山了,谁也扳摇不动。这南来子萧言借此上位,又对禁军财计事动手,在坐粜事上又挖了几百万贯出来,各家私分。南来子挂着应奉天家财计的差遣,就如当年朱缅一般欺瞒圣人,以为就没人能动得了他!”
球市子底细,汴梁人多少知道一些。都门禁军将门当日大张旗鼓的参与其间,更是汴梁人人皆知。后来嘉王赵楷更插手进这里头,作为都城百姓,向来都有些关于朝局的小道消息流传,哪怕贩夫走卒也能扯上两句,还往往用来在外乡人面前显摆,古往今来,概莫能外。陈五婆这番话,大家挑不出什么不是来。只是汴梁城中对于萧言的评价或好或坏,现在还没一个定论。
一个性子急些的人当下嚷嚷道:“五哥,这些事情,与俺们又有什么干系?”
陈五婆一瞪眼:“如何能没有干系?喝俺们这些丘八的血,革退俺们这些丘八的名粮,轻贱俺们这些前拱卫禁军穷军汉的,还不是都门禁军那些将主?他们欺瞒圣人,俺们就只好含冤负屈!那南来子和他们搅在一起发财,大笔的财货又朝着天家应奉,俺们更没一个出头的日子!天幸有贵人看过去,只道让这班人得势,只会坏了大宋江山。要将这团黑幕捅破!前些日子朝局变化,说深了,你们这帮厮鸟也不明白。就告诉你们一件事情——那南来子要倒霉了!隐相已然接手他的差遣,要查他的帐目,旬日之间,圣人就要追究他操弄威权,辜恩溺职,连接在外军镇的重罪。再有钱也救不了他这条性命!”
河东生乱,萧言要倒霉。近来就是汴梁最热门的话题。汴梁中人,七弯八扯总和一个小官拉得上关系,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能听一耳朵。萧言从灼手可热的云端一头栽下来,如此戏剧性的发展,汴梁中人再不谈得个兴高采烈就太对不起他们首都百姓的身份了。前拱卫禁军的军汉们虽然是贩夫走卒之辈,却不代表他们连这等大事都不知道。
只是大多数人还是糊涂,陈五婆巴巴的扯一大堆萧言的事情,和他们这些倒霉前军汉有什么干系?只有一些知道得多些的,心思灵敏些的,才隐隐觉出陈五婆话中深意。喘气也忍不住粗重了一些——难道陈五婆背后贵人,竟然是那位爷?
陈五婆已然说得精神百倍,口沫横飞:“萧言要倒霉,跟着他一起行事的那些将主,同样要倒霉!这样才能贬逐奸邪,刷新朝纲。这个时侯,不将事情闹大一些,将他们那些鸡零狗碎都抖出来,还要等到什么时侯?份量不够的话,只是去了萧言一人而已,俺们还是沉冤难雪,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将俺们拱卫禁军的旧账翻出来!萧言罪重,那些将主的罪也不轻,还有站在背后为他们撑腰的那位龙子凤孙,也得担上干系,从此闭门思过,不该他的东西,就别乱伸手了!”
说到最后,他干脆双手击桌,吼声如雷:“直娘贼,就在今夜,将俺们拱卫禁军的冤屈都翻出来,拿到圣人面前,让他看清楚,到底谁是忠,谁是奸!”
在场中人,人人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人听懂了不住点头,有些人还是懵懂,不过看着那些公认的聪明人在那里点头模样,自然也就觉得五哥说的是对的。人人都忍不住热血沸腾,难道真的能借着这么一桩事情,将他们的冤屈翻出来,让圣人好生为他们主持一次公道?
天有眼,俺们也等得到今天?
一个明白一些人壮着胆子颤声问道:“五哥,你身后贵人,难道就是。。。。。。。。。。。。”
陈五婆哼了一声:“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俺身后贵人,除了东宫储君,还能是谁?俺为贵人赏识,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将他交待的差遣办好。你们跟随与否,全看你们。雪前冤屈,得大富贵,你们不要,俺要!”
这下就全明白了,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其间内情,还是牵扯着天家夺嫡之争!嘉王和太子的争斗,也是汴梁人人皆知的秘密。此次太子就想借着萧言,将嘉王也牵扯进来,一举去了这个对头。既然如此,就需要一件有份量的事情,拱卫禁军这等事,就有足够份量。将当日搅在一起的萧言和都门禁军将门,再加上站在他们背后的嘉王一起牵扯进去,让圣人也不得不出手料理,再保嘉王不住。
今日这场酒宴,用他们这些只剩一条贱命的穷军汉,就是为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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