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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势如此,沿途就算有些小军将,在市镇村落待着的巡检保甲之类的乡官。这个时侯都闭门守户,哪里敢出来生事。这就是一副军士鼓噪的模样,汴梁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驻军。军士鼓噪生事的事情虽然不算太常见,但是每隔一段时日大大小小的总要来几宗。一般都是因为军将克扣得实在太厉害了。
到最后无非就是殴伤几个人,事后再发配几个军汉了事。死人都不常见。都门禁军军将士卒,不仅打仗是不成了,就是鼓噪闹事都谨守分寸,很有这个世界最文明城市一员的自觉。
不过要是这个时侯跑出去火上浇油,那是真嫌自家死得不够快。
再加上这支队伍,一点都没有朝着汴梁去的意思。沿途负有责任的军将或者乡官,绝大多数就是闭门不理,等明日天明这些军汉闹够了,自然会有人来收拾首尾。
有责任心一些的军将乡官,也要等着这阵乱劲过去了。才出门奔赴汴梁城中报信。将消息传递给该操心这件事情的人。不过就算是消息传递过去,多半一切也要等到天亮再说。处理经常发生的军士小规模鼓噪生事,都门禁军那些高层军将,差不多也是有一套固定流程了,大多数时侯连城门都懒得关。
动不动就封城戒严,人心扰动,这个责任算是谁的?当今圣人,可是最恨有人打破这一片丰亨豫大的都门富丽景象!
而且鼓噪军士,都是本乡本土的人,闹也闹不到哪里去。
正因为如此,几千人的聚集行事,离汴梁城墙不过二三十里的距离。对那座才掌上灯火,沐浴在一片亮丽辉煌当中的都城,一时间竟似毫无影响一般。
不过大半个时辰,这几千散乱的队伍,就在喧嚣杂乱当中,抵达了萧言的南门别业之外。
灯火映射之下,萧言的南门别业就伫立在那里。显得安安静静。宅邸当中,居然连一点响动都没有。
陈五婆就在队伍前头,走得满头大汗。身边簇拥着的是一干各能号令几十上百弟兄的人物。好容易走到这里,突然看到眼前景象,陈五婆突然就是一阵心虚情怯,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还高喊了一声:“且慢!”
他一停步,身边人都停步。后面人乱哄哄的跟上。夜间行进,都是一个看一个,要在队伍里头才觉得胆壮。转瞬间就全部停下来了,纷乱喧嚣的声音更大,人人都在问,到底出了什么鸟事,一下都不动了?
魏虎儿就紧紧跟在陈五婆身边,他丢下谌全忠挤出来不满的问道:“五哥,又是甚鸟事?到了地头,怎生就不动了?”
陈五婆还没答话,刘乙已然帮他分说了一句:“动静不对!这么大个宅子,据说那南来子还有上百如狼似虎的扈卫的,怎生一点声响都没有?”
给夹在队伍当中垂头丧气的谌全忠这个时侯也突然插言:“现在还是赶紧收手罢,聚拢恁多人,已然是鼓噪生事了。到了明日,必然有人前来弹压。到时候你们几个为首的,都要问流,自己想想,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魏虎儿狞笑一声:“怕鸟!俺们背后可是有太子!就算不是,眼前就是金山银山,却要俺们回头,须得放着俺死!”
陈五婆身边那些挂东宫宿卫班直腰牌的扈卫也冷冷的看着他:“陈五婆,你身后可是有太子撑腰,这个时侯难道就想退缩了么?除了太子,谁能许你还拱卫禁军公道,许你一场功名富贵?”
陈五婆脸上肌肉抖动,突然大喝一声:“直娘贼,做便做到底!眼前就是一宅子的钱钞财货,冲进去,就全是俺们的了。再将那南来子拿下,为太子效力,再得将来功名!人死鸟朝天,就拼这一场!”
他这一声吼声嘶力竭,一直传到队尾。大家跟着他举火辛辛苦苦到这里,图的不就是这个?顿时人人应和,人人都扯开嗓子呼号。魏虎儿一把扯开衣服,更不打话,拔腿就当先冲过去。
一人举足,人人都动。几千人再不顾什么行列秩序了,轰的一声都朝着萧言宅邸冲过去。脚步声惊天动地的响起,夹杂着一声声分不清是什么的呼号喊叫,一时间将周遭所有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狂乱当中!
人潮呼啸蔓延而过,转眼之间就冲过了宅邸外面的球场,越过了河沟小桥,冲过了宅邸外面的值房。就发现院门已然大开,院内全无一点人声。此刻人们却再顾不得那许多了,一头就冲进了宅子当中。
有些人是经过过萧言宅邸,来瞧过这里热闹的。汴梁财神在此,就算无分分享,沾沾财气也好。知道宅邸后面那一排仓房才是积储财货的所在。干脆也不进宅邸当中,绕过去就飞也似的直奔向仓房,准备先抢一笔最肥厚的再说。
还有人是真心以为这南来子是伙同禁军将门克扣军汉钱粮,是扶保嘉王与太子这等未来贤君做对的奸臣,在人群当中大声呼喊:“先拿下这南来子,先拿下这南来子!让他将罪名都交待清楚了,交到太子和圣人手上!诉请俺们的冤屈!”
一时间陈五婆都约束不住他们了,到处都是火光流动,到处都是人影乱窜。呼喊声从这里那里响起,混杂成一团,已然分不清楚到底在喊些什么。
人人都红了眼睛,或者为财,或者为要功名,或者要单纯发泄这些年胸中愤懑委屈。原来肃然整洁的萧言南门外别业,现在已然变成了一个狂乱的蜂巢,更有火头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升起来。竟然噼噼啪啪的延烧起来。
如果萧言真在南门外别业之内,十个有十个,也得丢了性命!
可是萧言偏偏不在这里。
人群在宅邸内,在仓房内,在各处建筑内乱冲乱撞了良久。火头都点起好几个。却未曾发现一个人的踪影。
仓房之内也是空空荡荡,只有在宅邸之内,还有些零星财货摆设,也是丢得到处都是。仿佛是主人仓惶离去才遗失的。说起来这些财货也当真不算少,钱钞金银器物,丝绸布帛,各种摆设,加起来只怕也有几千贯的数目了。可是这么多人争抢,又哪里够分的?
在仓房扑空了人转回来,又加入了争抢行列。到处都在撕扯,到处都在呼号,到处都在叫嚷。整个秩序已然完全纷乱。
如果放在一个这些人熟悉的环境,周遭人是长久相处的乡邻。这些前任现任军汉也不会闹得如此不堪——说难听一点,都门禁军已经完全养成了市井百姓,不仅军队的血气胆勇没有,就是军队那种野蛮的破坏力也没多少了。
但是就在这一个空荡荡的宅邸当中,四下无人,又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却将他们的破坏欲望全部发泄了出来。不多的财物,更激起了他们的欲望。四下乱撞一阵,却一个人也未曾发现,这种失落感更是让人发狂。如果说此前不少人只是打着捞一把就走的主意,现在却是只要有人一声号令,闹得再大也就不过是心一横的事情!
陈五婆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直入上房。他以前也算是来过这里几遭了,不过都是在密室里面呆着,进进出出都瞧不见人。现在却到了那位双眉如剑,目光锐利得让人下意识害怕的萧显谟居停所在,恍恍惚惚的有些象是在做梦一般。
不过再回头看看寸步不离的几名扈卫,陈五婆又清醒过来。自己所有一切,也还是在别人手里捏着。这位萧显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间就能经营起这么大事情,还将若干了不得的人物全部卷入了今夜就要彻底爆发出来的动乱当中,自己在他眼中,又直得什么?
踏实为这等人物效力,说不定他许下的一切,真的能完全实现!
他在上房还没有耽搁多久,一干人等就气喘吁吁的撞了进来。当先就是那个魏虎儿,他敞着怀红着眼睛,一把匕首就明目张胆的插在裤腰上头,直愣愣的对着陈五婆吼道:“陈五!这是什么道理?直娘贼的一个人毛都瞧不见,更别提什么财货了。俺们弟兄脑袋别在裤腰上,不管给谁卖命,昧了俺们的钱财却是不成!你倒是给俺一个说头!”
刘乙等人也冲进来,人人惶急:“五哥,五哥。这南来子宅邸当中一人都没有,走得干净。俺们事情做下来,却什么结果都没有,这却怎么处?”
冲进上房的人或者恼怒,或者张惶,人声嘈杂,乱作一团。各种各样的呼喊声劈头盖脸冲着陈五婆扑面而来,压得他都开不了口,而陈五婆也根本不知道自家要说什么。他的戏到现在已然完全唱完,下面的事情萧言并没有交待给他该如何做。现在他同样是一头雾水!
惶急当中,陈五婆就看向身边几名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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