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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皓起得很早。
他从未感到如此的精力充沛,当多数人还在慵懒在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刷牙洗脸,擦亮了皮鞋,套上白衬衫和那套廉价西装,并且不太娴熟的系好褚青送给自己的黑领结。
据说这叫礼服,也叫戛纳的规矩,虽然他觉得西装与礼服之间只差了一个领结显得比较搞笑。
当一切收拾完整,他以一种无比隆重的心态站在穿衣镜前,细细打量着那张面孔。
他的五官很明显,骨骼和肌肉的分布却往两侧摊铺,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特宽大,而且立体。加上可怜的发际线以及伟岸的前额,真的有点像胖头鱼。
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六年。
宁皓是山*西人,家庭普通,父亲曾经是一名钢铁工人,后来经商。老爹很希望带着儿子一块做生意,但在某次途中,那个家伙居然半路逃走。
因为他喜欢美术,念过专业学校,功底非常不错,之后到京城闯荡又转学摄影和导演。其实他并不确定选择的这条路是否光明,时常感到迷茫或惶恐。
所以他会在脖子上挂一条粗粗的金项链,暗示自己原本可能的另一种生存形态:商人。
那穿衣镜很大,很清楚,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混着室内静谧的暗色,一起浇注在玻璃平面里。
宁皓独自看了好久,直到时钟转向七点半,他才打量了下这间睡了快十天的屋子。拧开了门把手。
刚刚迈步。便见对面的房门同时拉开,刁亦南缓步而出,一身消瘦。
……
23日上午,《香火》首映。
一种注目单元可比不了主竞赛,档次天生很low。除了各国记者为自家作品加油打气外,与其无关的大媒体根本不管,只有《综艺》和《银幕》两本场刊会负责任的进行报道。
楼烨没走。王晓帅的《二弟》放完后,他也留着等结果,导致这场放映更像一次国内导演的交流会。
论辈分,刁亦南同属第六代,宁皓却是十足的小字辈。不过大家在国外,又有褚青的面子,即便他们以前没啥交集,这会也相处得很热络。
内地的记者来得不少,他们没再犯柏林电影节的错误。最后让元蕾刷了一篇足以提升业内等级的专稿。
《紫蝴蝶》看样子没戏,但还有褚青,这个人太不确定,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暴走。
事实上,当《香火》和《制服》的册子送到他们手里时,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在问:这俩货是谁?
刁亦南算有些小名声。很快被挖出老底。可宁皓算干嘛的?
就像01年,他们听到《今年夏天》入围戛纳的消息一样,牙齿都还没刷呢。你当制作人就当制作人,为毛老弄些四六不着的菜鸟来刷存在感!
十点钟左右,首映开始。
褚青陪着四位导演坐在最前排,他并非第一次看,但换个正规的环境,心态又有不同。如果说参演的电影是身上血肉,那投拍的片子就带了点商品的意思,都渴望成功。性质却不一样。
宁皓挨在他旁边,一眨不眨的盯着荧幕,全身都已绷紧,这个26岁的年轻人正经历着褚青22岁时经历的故事……
片子开头,是条横贯画面的乡间公路,灰色的天光和蒙了雪的土地,以及一棵很突兀的歪脖枯树。
接着,一辆三轮车自路上驶过,司机唱着高亢的民间小调。车里还坐着个和尚,戴了顶破棉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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