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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之上,太阳将光与热毫不吝啬地倾洒下来,滋润着天地万物,上京城城墙之上,朱诸抱着一杆长枪,靠在城楼的墙壁之上,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他是上京本地人,小日子过得不错,家里有几间临街的商铺,一直租给商贩们做生意,单凭着这几间房的租金便让他过得优哉游哉,以前别说来当兵,便是连这个想法也没有。当然,现在他也不是自愿的,因为他是被抓来的。每每想到那一次被抓的经历,朱诸便万分痛恨自己,要是那一天不出门,不去喝那一顿酒,不去打那一架,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醉熏熏的一架打完,便被巡街的捕快逮了起来,二话没话投进了大牢,没等他想出什么疏通的办法来,他便与满牢的犯人们被押将出来,在一群士兵的押送之下进了军营。
接下来,就很直白了,发给军服,他们就这样成了军人。
不是没想过逃跑,朱诸是第一个跑的,被抓回来抽了几十鞭子,老实了。
第二个逃跑的人被打断了两条腿,由一匹马拖着在军营之中来回游行,等到几个军营巡完,这个人已经只剩了半条命了。
第三个逃跑的是一对兄弟,被抓回来后当着全营几千人的面,喀嚓喀嚓两声,脑袋瓜子便掉了下来。
经过这几桩事,朱诸便彻底息了逃跑的心思,自己是上京人,跑也跑不远,也跑不脱,只能老老实实地吃粮当兵,好在最后混得熟了,终于与家里取得联系,老爹老娘婆娘都惊恐不已,家里使了老多的银子想将他从军队里捞出来,银子是用了,却丝毫没有奏效,最终的结果就是朱诸成了一个小军官,手下有了五十个士兵。
作为一个上京人,朱诸对于战争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仅有的战争场面都是来自老街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京城这么高,外面又被秦老将军挖得稀乱,还有这么宽的护城河,征北军又没长翅膀,还能飞过来不成?
战争似乎离朱诸很远,但又似乎很近,不过现在的他,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已这样了,大不了就是打起来后,找个机会溜掉,现在不行,容易被抓回来,而一旦打起来,兵慌马乱的,再开溜就容易得多了。
抱着这个想法,朱诸一直是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当兵了还有一桩好处,就是能吃饱,自从前段时间通州失守之后,上京城里的粮食就开始实行管制了,每口人一天只能买多少粮食那是有定量的,而那定量是绝对吃不饱的。所幸自己家里还算殷实,原来还藏了一点老底子,家里人暂时还饿不着,就是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要是打个一年半载的,那家里人是迟早要挨饿了。
朱诸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上京怎么会打仗呢?大越的那些老厉害的军队怎么就打不赢叛军呢,往年看他们演习练兵的时候,好生厉害的呀!
翻了一个身,伸长了两条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朱诸心想,要是一直这样也是不错的,每天睡了吃吃了睡,从新兵营里出来这几个月,自己倒是长了好几斤肉了,就是新兵营那几个月日子太不好过了。屁股都会被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兵给踢肿。
即便朱诸再不长心,也知道情况一定很不妙了,因为军队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在抓壮丁了,如果说自己当初被弄来当兵是因为犯了事,投进大牢,与那些杀人犯,小偷等人一齐被发配到军中,但现在,则只要是年龄合适的,就全都不管三七二十一,抓来就送到军中。
自己当初还在新兵营训练了几个月了,现在这些兵,根本就是一抓来,发一年衣服就塞到军中来,自己手下五十个人,有二十个人便是这样塞进来的,长官说了,敢跑一个,就先拿自己是问,奶奶的,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为了不让这些人逃跑,自己可也是结结实实地抽断了好几根鞭子。
墙好象在摇,朱诸抬起头,看了一眼墙面,好好的啊,诧异地打量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将头靠上去,这一靠上去,这种感觉便又来了,而且比先前要强烈的多。
不是幻觉,朱诸慢慢地坐了起来,天上似乎隐隐有闷雷之声隆隆传来,但空中却仍是万里无云,太阳还好好地挂在空中。他站了起来,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整个城墙都在摇动,与朱诸一样,城墙上越来越多的士兵站了起来,聚集到城垛之前。
“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作战!”城楼之上,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朱诸抬头望去,却是他们这个营的长官秦敢,一个年过五十岁的老家伙,听说以前是老将军秦升的亲卫头头。这一回秦老将军重新出山,他便也青云直上,从一名校尉直接升为了将军,手底下管着这片城墙好几千人呢。
看着那些新兵蛋子们要么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要么还伸长脖子看着远方,秦邓不由一阵气短,这他**的是骑兵,大规模的骑兵正在从远处迅速接近,看这规模,只怕有好上万的骑兵。眼下大越这片土地之上,能聚集起上万骑兵的还能有谁,除了北方那位,还能有谁?
他猛地敲响警钟。悠扬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城墙,随着风声,钟声从城墙处一路传向城内,传向远方。
在秦敢的呼喝声中,城上的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敌人来了,要打仗了,他们慌作一团,手脚打颤,朱诸毕竟在新兵营里呆过一阵子,又当了小军官,这个时候脑子还是要清醒一些,提起手里的长枪没头没脑地抽打着身边没头花蝇一般的新兵,”慌什么,将床弩推出来,所有的床弩推出来,准备擂石,滚木,将羽箭搬出来,准备作战!”
城头之上一片忙碌,半晌,才恢复了一些秩序,朱诸看着一台台的床弩昂起了头,上面寒着寒光,粗如儿臂的弩箭遥遥对准远方,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抬眼看向城内,街上到处都是在奔跑的人群,不时有人跌倒在街上,来不及爬起来,被慌乱的人群踩个半死。
“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家里什么事儿也不要出!”朱诸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双手按着墙垛,他怒力睁大眼睛,看向远处。
地平线上,突在出现了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那面大旗在迅速地移动,在向着上京城快速奔来。在那面旗子的背后,一条黑线浮现。
朱诸看清了,那是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兵,单手挚着一面大旗,正在纵马狂奔,旗帜之上一个硕大的狼头让朱诸的心尖儿都颤动了起来。
“蒙骑,蒙骑!”朱诸失声叫了起来,数百年来,蒙骑从来没有来过上京城,但是蒙古铁骑的名声却在大越,在上京城里鼎鼎大名。
狼头大旗奔腾在最前方,但紧随在这面大旗之后的却是札木合的精锐骑兵,在札木合的身后,才是云昭的亲卫营。
马里汉与脱里带了近三万骑兵去围追苏灿,配合卢城营孟姚,丁仇消灭这一支南朝最后的有生力量,而云昭则带着札木合,以及胡泽华的磐石营,霍震霆第六营,周广益第七营直逼上京城,王强被遣回兴灵去了,姚长坤统带着第四营为大军保障后勤工作。
上京城外有宽达数十米的护城河,护城河外五百米范围之内,都被秦升挖得乱七八糟,一道道的沟渠纵横交错,从一开始,秦升就没有打算过出城与对方作战,就算是夜袭,偷袭他也没有想过,就他手下现在这些兵,人数是不少,但真正能拿出手的却没有多少,出城作战,那就是送死,所以,秦升根本就没有留出城的通道。这样一来,对手进攻也便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东西,那些看似通道的道路,往前走上一段就会发现是死路,而且完全笼罩在城上床弩的密集打击范围之内,秦升在守城方面,还是极有心得的。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了。
蒙部骑兵呼喝着由远至近,最前面的那个手执大旗的骑兵仍然遥遥领先,直奔到再也无法前进的时候,他才猛勒战马,战马长嘶声中,人立而起,原地旋转了半个圈子,马上骑士一弯腰,手臂发力,那面狼头大旗夺的一起深深地插在地上,大旗飘扬,在阳光之下显得熠熠生辉。青色的狼头龇牙露齿,显得无比凶狠。
插下大旗,那骑士便策马而去,身后的蒙骑呼喝着奔近,一队队骑兵穿插往来,交错而过,奔腾不息,看得朱诸等人目眩头昏。
“他祖母的,前些年见咱大越的骑兵演练,一阵阵的骑兵跑得多整齐啊,亮闪闪的盔甲,长长的刺枪,要多威风便有多威风,怎么这些骑兵跑得乱七八糟,看不见一点阵形啊!”朱诸边上一个士兵不由惊叹起来。”哇呀呀,头儿,你看啊,那个人刚刚玩了一个蹬里藏身呢!”
“滚你母亲的!”朱诸怒骂道,城下骑兵看起来的确很乱,到底有什么玄妙他也看不懂,不过他知道,就是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骑兵,击败了大越的军队,也就是刚刚那个士兵所说的威风八面的大越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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