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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守义道:“溃兵都往灵丘去了么?不是还有云中、安边兵马,怎不见来?”
老马匪摇摇头,道:“这却不知。或者跟着一发去了灵丘?”
晋军已败,无论如何不能再犯险了。郑二哥右拳捶在左掌上,道:“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休在此久留,向北三十里找片林子歇宿,明日回怀安罢。”
……
灵丘。
灵丘小城,消停不过数载,最近又被大军搅扰得不得安宁。先是李嗣源过境,然后晋王过境,今日一早,更有许多溃兵蜂拥而至,个个神色狼狈,甲械几乎全失。数千晋军一涌而至,瞬间就将县城挤满。
李克用揉着昏沉的脑袋睁开双眼,看看怎么地方不对呢。感觉天色昏暗,哑着嗓子叫一声,“水”。侍从忙端来温水与他吃了,待看清这里是间屋子不是军帐,但盖寓等一众将校都在,李克用满心疑惑地问:“此乃何处?”
盖寓、李存信、李存贤等将领皆是灰头土脸,互相观瞧,就是没人应声。作为河东第二人,盖仆射看看没人答话怎行,犹豫半晌,只好仗着自己面皮大,硬着头皮出头道:“此是灵丘。”
“什么?灵丘?”李克用顿觉脑子不大够用,使力挤了独眼,口气森森,道:“我军不是屯在飞狐,前路为卢龙所阻,怎么回来灵丘了?何人下令!”这独眼龙以为是有人趁他没醒下的乱命,这还了得,只等揪出此人明正典刑。
众将闻言,面色十分古怪。盖寓见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那意思,盖公你好人做到底,把话都说了吧。舍我其谁的盖将军只好继续给大王加料,道:“昨日单可及引军来营外邀战,大王下令出战。卢龙军不敌,我军乘势掩杀。不意敌伏兵于木瓜涧中,偏巧起有大雾,我军不备,前军溃乱,狗贼便趁乱驱赶溃军撞乱了大营。大王酒醉,我等只好先护送大王退回灵丘再做打算。”
李克用闻言,嗔目凝思。之前道路受阻,他是心情不佳通宵饮酒,依稀记起是天明时,闻卢龙兵来者是个甚无名之辈,似乎,好像,自己确实是下令出击了。之后如何,就全然不知,估计是睡死过去了。带队的好像是李存信吧?抬眼去看,这干儿子正低个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没错了,定是这厮。
晋王努力回想,可惜都是破碎片段,实在无法连贯,且越想越发头痛难当。
咱晋王是个豁达之人,既然想不清楚,索性不想。咳,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同起兵以来,吃败仗也不止这一次了,有甚要紧。便问:“我军损失几何?”
这还用问么?大军全部溃散,此时在城里只有数千残兵,但这话不能说啊。盖寓愁思片刻,道:“军士正在陆续赶来,估计撤下来有个二三万。”管他多少,盖将军先糊弄过去再说,哪怕后面点算不对,嗯,肯定是点算不对,那会儿气也该消了。总之不能此时刺激晋王。
是惨了点。李克用不禁痛苦地想,自己是不是跟卢龙犯冲?起兵以来,好像几次大损折都是这帮孙子干的。早年李可举就不说了,大顺元年安金俊送了一万多精锐,后来在成德,也是跟李匡威、王瑢打,折损不少。再就是这次。咳,二万,二万就二万。惨是惨了点,但草原胡儿多的是,死了再去征招一批就是。
这次醉酒误事属实不该,奈何李嗣源被阻于蒲阴,自己又被堵在飞狐,一年筹划眼看俱付东流,心中憋闷难耐啊。而且,这柳烧也极对自己胃口,管不住嘴啊。“咳。”虽然这锅得自己背了没跑,但晋王仍忍不住道:“我因醉酒误事,你等岂能不劝?还从我乱命,损了这许多儿郎。嘿。”
众将苦笑,我们有这胆子么?吃两斤豹子胆也不敢呐。
李大王懊恼不已,闭上双目,只想赶紧睡过去,盼这只是一场幻梦,待自己再次睁眼,就仍是大军云集、意气风发。奈何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筹划一年,兵败至此,面子里子全丢光了。这你让雄心万丈的晋王情何以堪。
更主要的,他很清楚,时下与往年不同。安金俊丢了一万多人,马上就能补上,但那是哪一年。他连年征战,连年征召草原子弟,人又不是韭菜一年能长几茬,而且草原人口也远不及内地为多。这次云中、安边的兵员素质就感觉不大像样。李克用也搞不清楚,去年放回的那些儿郎都到哪里去了。
也未必都不在,但也肯定没有都来。
感觉身边还是有人,晋王睁眼一看,好么,这帮杀才都没走,等着爷爷请客吃饭么。将身上的毯子一掀,李克用坐起身就要喝问。却看众将仍是垂头丧气,盖寓也似欲言又止。看样子不像是有好事啊。
“还有甚事?”独眼龙是真不想问,但不问不行啊。
盖寓眼仁儿转了几转,道:“云中。三日前,卢龙军大掠云中,昨日又烧了安边而去。大同军使白义诚与敌死战,殁了。”盖寓都没敢说云中曾一度陷落。一来溃兵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是否陷落过也说不明白,二来,卢龙这不是撤了么,那就不必纠结进没进过城吧。晋王已经够苦,万一吓出个好歹呢。
李克用心说,还真是一点不让人失望啊。“是何人所为?”
对于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盖寓耐着性子回答:“只知是卢龙军,但不知是哪部。想来无非妫州高家或刘守文那厮。”
“好,好好。刘仁恭生得好儿子啊。”李克用忽然高叫一声,“刘仁恭,我与你不共戴天!”说完身子一挺,朝后就倒。惊得盖寓等人忙奔上前扑在身边,高叫:“大王。”
大王,你可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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