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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昭是见过郑守义的。
李存孝投降当日,作为义儿军的一员,李嗣昭当时就在营中。听说李存孝押到,许多人都去看了,风云人物嘛。当时就是李崇文、李崇武兄弟和郑守义将人带入大帐的,作为围观群众之一,老黑如此醒目,岂能看不见。那晚李克用夜访军营,到大李子军中,李嗣昭也扈从在侧。当时干爹给李崇文拨了二千多胡骑,还传得沸沸扬扬。
彼时,正是河东老人将衰未衰,新人尚未出头之际。李存孝就是跳得太高,过于嚣张,被老人打压,杀康君立则是晋王对老人立威,这几个卢龙的外来户,也是被晋王当枪使了。上下都很清楚。只不过,后面的事情比较出乎意料,刘仁恭真的办成了,拿下了幽州,然后豹军金蝉脱壳,从平州跑去塞北。当时他们还哗笑这帮蠢货来得,那山北天寒地冻的,有啥好处。谁成想李大摇身一变,居然做了卢龙之主,这黑厮也是一方大将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使君远来至此,必有以教我吧。”郑守义直奔主题。
“岂敢。”李嗣昭道,“洺州军有援邢州之意,欲请郑公助我破敌。”
老黑将大腿一拍,佯怒道:“朱全忠这厮,蹂躏义昌,犯我卢龙。此番南下,大帅嘱我全力助晋王破敌,恢复三州。使君请讲,计将安出。”敢让爷爷挡刀,转头就走。
李嗣昭挤一挤眼皮儿,或似个要勾姐儿下水的鸨子,蛊惑道:“邢州城内有数千残兵,破之不难。只是洺州有汴兵三万,我欲将其诱来邢州,于半途破之,再取洺州则易。”
“呃,使君有兵几何?”
“五万。”
郑守义装呆没有言语,边上张忠忍不住道:“洺州三万兵,他敢来么?”
李嗣昭略显尴尬道:“呵呵,我这五万兵,只万骑堪战,其余多为辅兵、土团乡夫。洺州本有万余精锐,近日又来许多援兵,皆汴军悍卒。那刺史朱绍宗自视甚高,怎么不敢。”
“计将安出?”这倒是像个话,不过,河东怂成这样了?出来五万兵,就万把号人能用?兵贵精不贵多,弄这么些废物岂不白白耗费粮食。郑守义打定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听明白不表态。
“使君所部有多少兵,步骑各有多少,堪战者几何。”
郑守义想想,说了实话。“能战者七千。步骑皆有马。”
李嗣昭听说,击掌赞道:“事成矣。我已遣周德威往洺州搦战,务要将汴兵引来。邢州有沙河,自龙岗南向东,再折向北,汇入漳水。使君可沿沙河东岸南下,待汴兵渡河我部与其交战时,使君便击其侧背。汴兵首尾不相顾,我军必胜矣。”龙岗,就是邢州的州治,就在后世邢台一带。
……
背后侧击,这事儿郑哥觉得可以。遂与李嗣昭议妥了进兵方略,约定两军联络之法。李嗣昭乘夜离去,留下了长子给郑将军做向导。待外人都出去,郑守义立刻让陈新国将舆图拿来研究。这一路,陈新国已经补正了沿途许多错漏,但再往前的部分,就仍很粗疏,郑二在粗糙的地图看了半晌,也瞧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脑海里有个大致方位。
大致方位可做不得数,让张顺举盯着队伍休整,老黑亲自带着大寨主去勘察地形。众人从柏乡出发,由李继俦带路,出营向从东南不远的象城渡到漳水东岸,南下又跳回漳水西岸、沙河东岸,然后沿着沙河,跑到沙河县左近查探一圈回来。沙河县就在龙岗以南,沙河以北,此处有渡口和浮桥,汴兵北上,应由此过河。
经现场勘察,郑老板估摸着单程距离百余里,象城附近有桥,往南,在沙河、漳水汇合的苑乡城亦有桥,且一个在成德境内,一个已被晋军占领。如此,全程一日可至。途中地形平坦,无遮无拦,只有自己凭借腿长砍人的份,贼子想埋伏自己都难。
郑将军便不急走,耐心等待李嗣昭通报。
八月十日傍晚。
李嗣昭来信,周德威表演成功,洺州兵已于本日清晨出城,约二万余兵,骑军千余,预计当日即可抵达沙河附近。周德威过河时烧了浮桥,汴兵若连夜建桥,可在十一日渡河。
郑将军遂携了军械并五日的粮豆,连夜在象城渡过漳水,并于中午前后全部经苑乡城再次渡河,跳到沙河东岸。李嗣昭信使又至,道晋兵与已同过河的梁兵交手。梁兵有一半渡河,受限于地形,但仍有一半在沙河以南。
情况与大寨主所报亦相吻合。
笑话,深入敌境,郑哥岂能将全军生死寄托在李嗣昭的身上。
李嗣昭请郑将军速速赶去,从背后捅汴兵一刀,张忠劝说道:“使君,连渡两桥,行军数十里,军士马匹皆已疲惫,南岸汴兵反而以逸待劳。不若先让军士饱食。此处距汴军区区五十里,可以牛将军引步军守此桥,只以精骑奔袭。日暮前出兵,子时前后可至。乘夜破敌。若战事顺利则罢,若不顺,可由此退军。”
对于这个一再积极建言献策的中官,屠子哥笑道:“张监军亦知兵么?”别说,这厮所言,正是郑守义所想。来昭义,打成啥样还在其次,保存大军不失才最要紧,郑老板可没有为干爹赴汤蹈火的觉悟。
张忠略显扭捏道:“我等在宫里,皆要读兵书、习武事。光启年间,大人便曾在合阳主持军事,因功获赐紫袍。后至河东监军,也是看俺还有些眼光,才肯带在身边。”这话不假。大唐的中官们那绝对是空前绝后,不但敢干,还特别会干,就汉末十常侍那等的蠢货,玩个皇帝都玩不明白,在国朝根本就不入流。
玄宗朝的高力士就是大将军,是真带兵厮杀的将军,不是挂个空名。
边令城在西域,跟过高仙芝,当然这厮形象比较反面。
鱼朝恩,随唐玄宗出逃,后侍奉肃宗平定安史之乱,历任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将军,主管内侍省,统率神策军,真是中官中的战斗机。
武宗朝、宪宗朝镇压逆藩,中官们其实出力不少。国朝的中官们,读兵书、习战策乃至于苦练武艺,这都是必修课,若是狗屁不通,你当那些骄兵悍将因你有个中官身份就听你的。前几年文官还想阴中官们一把,结果被中官们一顿爆锤。嗯,就是字面意义的爆锤。
认真说来,恐怕张忠读的兵书真要比屠子哥还多。
“你?习武?”记得这厮头一次出使营州时,就是从云中走山北绕过来,数千里骑马来回。之前没细想,这会儿郑守义认真打量了这厮,小身板还真是……有点货,等闲一二个汉子近不得身的感觉。之前郑将军对这厮关注不够也正常,谁没事盯着中官看,都是大教主呐,玩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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