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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听到温凉求见的时候,正命苏培盛打发了内院的丫鬟,见着苏培盛出去又回转回来还以为是福晋或者李氏的人,眼底浮现微怒。只见苏培盛打了个鞠,“贝勒爷,格格求见。”
“让他进来吧。”胤禛原以为有好些天不会再看到温凉了,没想到不过几日又一次听到了他求见的消息。
温凉一身淡粉色女装起来,淡然如昔的模样丝毫没有任何触动。
幸好他长相温和,并无棱角,如今这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胤禛心中忽而闪过这样的念头,到底太过轻微,不过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等温凉行礼便敲了敲桌面,“坐下吧。”
温凉也不客气,直接在胤禛对面落座,“贝勒爷,诚如酒馆的那个伙计,是您派人带走的吗?”
胤禛脸色不变,“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
“他们要转移了。”温凉切实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若是胤禛没有防备,失手让人溜走也未可知。毕竟他手下定不会派人进入六面胡同大打草惊蛇。
而这,便是最大的漏洞!
胤禛对白莲教的事情自然上心,而且比试验作物的事情还要更加上心。毕竟后者还可以稍微缓慢点再行事,可是白莲教的事情却关乎到了大清安危。这么多年来白莲教屡败屡战,就如同烧不尽的野草,一次次重新遍及各处。
他的人早已经盯住了六面胡同,然而白莲教的人异常谨慎,虽然胤禛在温凉禀报后便当机立断带走了那个跑堂的,并迅速换掉了知道内情的大掌柜,外头的人一概不动,持续性地观察着内里的人。
果不其然,胤禛这一番操作让被跟踪的人摸不着头脑,迅速地在六面胡同换了屋子后,半年内又连续易容重新入住,令他人摸不清底细。
但六面胡同外监视的人确信定没有可疑的人从里面出来,又有诚如酒馆对面的酒楼忽然关门,半月后又重新开张并换了老板的事情发生。这些暗地里的底细都被细细追查下来,顺着脉络,胤禛终于确认这波人真的是白莲教徒!
这些人是顺着前年闹蝗灾的百姓过来的,那时最严重的数万百姓经过京城,绝大部分都灾后被遣散回去了,留有一小部分在京城放松戒备后借着各种身份混进来。
他们在城内用各种巧妙的手段收敛着信众,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感化,最常被吸引的便是那些底层人和商户。借由商户,他们收刮了不少钱财,并通过酒楼周转。
酒楼被迫关门那次便是因为他们分赃不均后杀了酒楼老板,后两个月一直是白莲教在控制着这间酒楼。
酒楼的生意一直很好,后来又有说书先生在,更是好上加好。可酒楼关门后,又有这个假扮说书先生传道的人以防变故消失,酒楼生意一落千丈,这才是这说书先生改头换面后又不得不回去做说书的原因,白莲教需要大量的钱财,而这是他们这一次在京城所做的最后一笔。
监视的人虽不知道两个说书先生是同一人,然而他们时常监视内里的人,却是知道这定然是个贼窝,从未懈怠,在掌握了足够的讯息后,胤禛本打算在半月后便把他们一网打尽,然而现在温凉的话,却是让他一震,顿时蹙眉。
温凉从不认为他这随便一晃悠便能得到比胤禛潜伏半年的心思,只是迅速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胤禛,“某特地寻了个负责六面胡同那里的中人,从仍然空房那十几处里挑选了最有可能的三处,最后找到了那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
“是的,此人乃是先前那位说书先生假扮,虽然音容模样完全不同,但是他微妙的动作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在六面胡同见面时,某可确定他没有发现异样来,那时他手里提着至少三斤的猪肉,若他真的虎背熊腰尚且有可能,在某得知他真实模样后便可以确定他租住的屋内必定有至少数十人的存在。”
“某特地选定了三处屋子,分别是六面胡同最繁忙与僻静处。头间隔壁是个屠户,另一间则是在素有泼妇闻名的女人隔壁,还未走近便听到她在骂骂咧咧每天早上都觉得闹耗子,却偏生一只都抓不着,连个影儿都没瞧着。这话让某突然有了思路。”
温凉认真地说道,“或许那不是耗子,而是有人轻手轻脚在地道走动呢?”
胤禛凝神细思,对此不可置否,“你是如何想象到地道这处?”
温凉言道,“京城在明朝大肆修缮,至今至少有近两百年的时间,而皇城存在这么多年的历史,便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地道也不一定。且某亲自查探过,六面胡同大部分的地表都异常松软,即便没有下雨雪都需要深一脚浅一脚,便是他们用数月的时间挖出了离开的通道也未可知。”
温凉的看法虽异想天开,然细细研究却不一定是错误的,胤禛站起身来在屋内背着手走来走去,步伐虽快却沉稳,没有透露出半点不耐与焦躁。半晌后,胤禛转过身来看着温凉,“若他们从通道离开,时间上以多少合适?”
“他们必定是分散行动,不然某不会那么幸运刚坐下吃茶便听到商户提及无生老母。如此说来,他们在京城内必定是分批行动,各有所属。贝勒爷所逮住的这一支,或许便是负责逃遁以及联络的人。我在离开前混入厨房,听到厨师在抱怨新的掌柜贼抠门,这手里头的钱财再过十日便连现在的水准都支撑不了。十日,最多十日,他们必定会转移,甚至逃离京城!”温凉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带半点回旋。
胤禛眼眸异彩连连,他转回书桌前看着温凉,“温凉,你欲用何证明你的猜想?”
温凉挑眉,“自然是事实。”
……
深夜,三月暖春,四月初夏,这微凉的气息仍然带着春天的凉意,夏日的浮躁半点未出现,舒舒服服的微风拍在脸上没有半分威力,真是个好时候。
六面胡同内,一个书生手中纸包里裹着半只烧鸭,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户烧酒,看起来悠然自得,很快便在漆黑巷子里面越走越深,直到了深处,摸索着钥匙欲开门。可惜的是,他越摸越着急,越摸越心慌,半刻钟后他哭丧着脸色拍了拍对面的门,“大哥,大哥在家吗?”
屋内许久后才有了动静,一道沉重的响声出现,然后便是漆黑的门在他眼前打开,书生讪讪地说道,“大哥,我的钥匙丢了,您可不可以留我一宿?您看,我这还带着烧鸭烧酒呢!”他一手提着烧鸭一手提着烧酒的模样显得有点滑稽,衬托着外面漆黑幽暗的巷子也有点可怜。
“进来吧。”
说书先生让开道让书生进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说书先生点亮了蜡烛看着对面小心翼翼蹭到椅子上的人,“你不必如此担心,我只是不习惯用蜡烛罢了。你这烧鸭烧酒就自个儿吃吧,我给你找床被子,你今日就在此好好歇歇。”这虽然看起来是个久没人用过的简陋屋子,但怎么都比拒之门外好,书生再三道谢,在说书先生抱来一床被子后又是感谢连连,然后才伴随着一声吱呀声,两人各自安静了。
书生温凉的脸色在说书先生离开后依旧没有变化,自顾自地打开了纸包,把里面凉透的烧鸭拿出来陪着烧酒吃,一边吃还一边吟诗作对,片刻后便把半只烧鸭都吃光了。余下的半壶烧酒被温凉随意地放在床脚,然后便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半晌,他觉得透风,这才发现里侧漏风,他抹黑找到块石头堵住那个缺口,然后重新躺下。
漆黑的夜里,温凉埋在薄薄的被褥里面,万籁寂静中只余下他一人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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