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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宠装死人,看上去胆大包天,其实很有把握,军中可没有仵作之说,更不会去验查尸体伤口,几十具尸体装进大车中,再往停尸房一丢,谁能知道尸体里会藏着活人?
当然,如果西京兵马没有将尸体运回城的传统的话,相信这个男人也能想出其他办法来。
大辽是守不住武州的,如今就看能活下来多少人了,萧芷蕴也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赵有恭什么都不说了,因为早知道了,就会多饱受一份煎熬。大辽败得太惨了,四万多精兵转眼间葬送三万多,哪怕和女真人打的时候,大辽都没有如此惨败过,要知道,这可是西京兵马,而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中京兵马。眼睁睁的看着大辽勇士不断惨死,心中终究是不忍的,秀眉微蹙,她轻声道,“你还要继续杀下去么?拿下武州城就够了。”
赵有恭翘嘴冷笑,轻轻耸了耸肩头,接着略有些嘲讽的说道,“绰绰,你现在让本王仁慈,那本王问你,左路中军河阴兵败,耶律大石两万铁骑可曾停下过脚步?姚固被困金先河,辽兵可曾放松过?有些话就莫说了,你是聪明人,该是知道的,这是战争,不是寺庙,这里只供奉杀戮,不供奉菩萨天神。而且,本王若不霸道些,又如何让你们契丹人真的重视起本王来?”
赵有恭话语之中掺杂着许多讥笑,一时间萧芷蕴竟反驳不得,因为赵有恭说的是事实,契丹子民是崇尚强者的,想要和大辽谈判,就得先证明自己有和大辽谈判的资格。从这方面来说,赵有恭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大辽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大了。
腾腾腾,满脸血污的高宠拖着银枪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赵有恭,他便懊恼的说道,“殿下,那耶律沙真够干脆的,竟然放弃了武州城,领着余下所有辽兵从南门跑了。”
赵有恭早就料到耶律沙会这么做了,只要是一位真正的帅才,就一定会这么做的,不过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多少还是有些佩服的。对于耶律沙来说,下令撤出武州城,可着实不容易。
“跑了就跑了,先别管耶律沙了,昌克,你也多日未休息,先回去歇息下吧,城中残余辽兵交给邵烈他们就行了。”
高宠也确实很累,躲在城内的时候,费心不少,刚夺取武州北城门的时候有耗费大量体力堵住城头辽兵,这般费心费力之下,就算铁人也不一定扛得住的,“谢殿下关心,那末将先去后边歇着,若有事,殿下尽管吩咐。”
将军府里有的是休息的地方,如今府内上下都已经被定****看守起来,所以在这里休息下绝不会出什么问题。赵有恭看了一眼萧芷蕴,也未再多说什么,与木婉清和阿朱相伴进了屋,至于萧芷蕴,她八成得思考一会儿才行,毕竟她是个契丹人,骨子里还是放不下契丹子民的。
辽兵撤出武州,定****再无对手,城中乱民依旧再闹事,不过韩世忠屠了北城一个街区后,彻底震慑了这些闹事之人,随后一纸通告,将所有人都赶回了家中。和辽人相比,韩世忠的手段要有效太多了,有道是乱世用重典,城中都闹成这种样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更多的血来唤醒这些人的理智,难道跟这些讲道理么,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
卯时三刻,天还很黑,此时一支大队人马举着火把慢慢朝北走去,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无奈,这支人马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干桑河附近。耶律沙忘不记干桑河,甚至还有点怕这条河,因为准确来说,这场阴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从步佘之死,大辽勇士就一直被那个汉人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干桑河畔,有淡淡的青草气息,凌晨的草原,湿气重,这种冰凉的环境中,让那群焦躁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直到此时,有些辽兵才从惨白的阴影中走出来。士兵人困马乏,最好在干桑河休息一下的,可耶律沙不敢,他怕汉人的追兵就在身后。下马在河边鞠了一把水,洗去脸上的灰尘,人也清醒了不少,看着蒙蒙的北方,耶律沙再次翻身上马。
踏踏、得得,那声音不大,却震得上万辽兵心神俱裂,是骑兵,耶律沙清楚地知道如今武州附近没有骑兵,有的话只能是汉人。
“撤,苏克莎,领兵继续前进,分三千人随本将列阵殿后!”耶律沙顷刻间就做出了决定,必须派兵抵挡一阵才行,否则光靠两条腿,只有丢命的分,因为大辽勇士再能跑,也跑不过战马的。
苏克莎一张方正脸惨白惨白的,汉人太阴险了,从武州到干桑河三十多里路,他们不出现,非等到大辽勇士到了干桑河,刚刚提起一点希望的时候再冲出来。可恶的汉狗,他们这是要一战击溃大辽勇士的信心啊,正如苏克莎所想,许多辽兵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们平生第一次跟定****交战,就已经深深地将定****三个字印在了脑海中,这支汉人兵马太可怕了,他们是上天派来的魔鬼,契丹勇士在他们面前就像玩偶,任由折腾。
耶律沙纵马想要回转,苏克莎心头一急,直接让亲兵拽住了耶律沙的马缰,“大将军,让末将去吧,余下儿郎还都指望你呢。”
“呵呵,苏克莎,莫说了,若不挡住这股骑兵,所部儿郎一个也活不了!”
耶律沙做出殿后的决定,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武州城破责任在他,总之要以死谢大帅信任之恩的,草草的死,倒不如轰轰烈烈而死。就在耶律沙和苏克莎纠缠不清的时候,步兵司统领乌乐撒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朝耶律沙拱了拱手,感情流露道,“大将军,你跟苏将军快走吧,殿后之事,交给末将了!”
并未等耶律沙同意,乌乐撒已经转身朝所部三千儿郎走去,乌乐撒知道自己的伤势,腹股沟有伤骑不得马,腿也有箭伤,如此情况,他走不远的,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大将军对整个大军太重要了,他就是余下儿郎的支柱,他要是死了,这支大辽勇士也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看着乌乐撒远去的背影,耶律沙眼角湿润,坐于马上,右手抚胸,内心里呼唤着,萨满天神,请保佑你的子民。
这一刻,耶律沙有了信仰,他开始信仰那个虚无飘渺的萨满天神,他开始崇敬那个不知何处的太阳之神。
人生总有些难以割舍之物需要放弃,耶律沙和苏克莎收拾心情,领着余下八千余人继续朝平鲁城赶去,这次他们走得更快,因为谁都知道那三千人挡不了太久的。
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支骑兵缓缓出现在干桑河畔,头前一员银甲将领,此人身材不算太魁梧,方正脸,鼻梁挺拔,浓眉大眼,一杆长枪握在手中,马背上一把长剑。他就是吴玠,自从占据府中后,赵有恭就悄悄地叫吴玠调了过来,因为在定****体系中,只有吴玠能将骑兵用到极致,定****骑兵不多,所以必须用在刀刃上。
面对那些殿后的辽兵,吴玠翘嘴冷笑,不屑一顾,早就知道辽人会这么做了,所以他也做了准备,五百铁锁拐子马立在正中间,也正因为这五百铁锁拐子马,所以整个队伍行军速度才慢了点,“一千人配合锁子马,其余人随本将继续追。”
“喏!”
很快一个千人队从大部人马分出,他们分居左右两侧,配合着铁锁拐子马迅猛冲锋。一道道铁锁叮叮当当,一把把骑刀寒光闪闪,辽兵见过铁浮屠,可还是第一次见铁锁拐子马,乌乐撒心头巨颤,可还是举着钢刀大声喝道,“盾牌手,顶上,顶上。。。。”
定****锁子马虽不如铁浮屠那样重,可冲锋起来依旧威猛霸道,因为他们手里有一把重骑枪,骑兵到,重骑枪就像木桩一样狠狠地戳在盾牌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前头盾牌手刺翻,乌乐撒临时组成的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辽兵被分隔开,又跑不了,因为外围还有轻骑袭扰。五百锁子马分成五个百人队交错前进,好多辽兵疯了般去砍人砍马,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好多辽兵还被中间的铁锁刮倒,直接被骑刀斩杀,面对这支诡异的骑兵,面对这群刀枪不入的恶魔,辽人兵败如山倒,乌乐撒奋勇杀敌,却没效果,一支锁子马冲来,铁锁刮过,锁链挂着乌乐撒冲出老远,尸体落地,没了声息。
吴玠没有留下看锁子马发威,他领兵绕过,直扑前方,不出片刻,便已经看到了辽人的身影,这一下辽人慌了,乱了,许多辽兵已经听不到那些百夫长千夫长的呐喊,他们拼命地往前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举起长枪,吴玠面色清冷,扬声喝道,“百人为一队,不可散开,杀!”
即使是面对巨大的优势,吴玠依旧很谨慎,只要部下骑兵能百人一队,不散开,就没人能阻挡他们,反而太过分散,倒给了辽人拼命的机会。一千五百余名骑兵猛地扑上,就像天边的那抹黑幕,重重的压在了辽兵头上。
辽兵只知道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耶律沙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很想知道这员宋将到底是谁,面对巨大优势,依旧保持冷静的头脑,不给大辽勇士半点可乘之机。领兵多年,耶律沙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兵无士气,还能提起来,可要是连自信心都打没了,这以后会如何?那员宋将现在做的就是摧垮大辽勇士的自信心,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干桑河畔动手。
一千五百骑兵面对八千多辽兵,看上去不怎么占优势,而事实上却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挥舞骑刀,就像奔跑在古镇骑兵校场,那些辽兵成了每日挥砍的靶子。哀嚎、呐喊、流血、死亡,整个干桑河畔以北,成了人间炼狱,一具具尸体躺在草地上,而活着的人却还要努力的活下去。
卯时末,黎明的曙光刺破苍穹,大地多了一点点明亮,黎明到来,硝烟却依旧未曾散去。距离平鲁城十里的时候,吴玠下令停止了追击,有道是穷寇莫追,总是有些道理的,如果平鲁城的人收到消息,提前出来迎接,那定****骑兵还得经受一场恶战,这可不是吴玠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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