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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下午两点,北坡坟地,这是野人屯的丧葬集中营,埋葬着野人屯最近这一百年里所有逝去的人,有大小坟包几百个,密密麻麻,各种纸钱和花圈遗留物随处可见。这是最常见的农村坟窝,各式各样的都有,好点的用水泥砌,差点的就是个长满了杂草的黄土堆。
苗老爹指着其中一处有些破败的小坟包跟我说道:“这个是我老婆的,死了很多年了。前年我修了个双坑,打算等我去了俩人弄到一块儿去。当年穷啊,棺材都买不起一副,用的还是草席,真对不起孩她娘,今儿就当是给她送进新家。我是党员,不信那一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你们也都在,帮我个忙,取了骨头放这口棺材里再移到那边新坟去。”
查文斌抬头瞧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天有点阴沉,但没有下雨的迹象,棺材是口新的,我们几个刚从苗老爹家抬出来的,他打了两口棺材,一口给自己的,一口就是给已经在黄土里等他多年的老伴儿的。
“搭个棚吧,不过我说的,要是真还是好的,还是建议您火化。”
苗老爹说道:“火化也一直是组织教育我们做的,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就一把火点咯,免得她受苦。”
“今天日也还不错,我看过黄历了,适合下葬。”查文斌安慰了一句苗老爹,虽然他是老革命,但这毕竟是妻。
按照规矩,查文斌先点了香烛让苗兰和他男人祭拜,哭喊是必须的,大致意思就是让老娘一个人在这里呆这么久了,是晚辈不孝,今天是来是给你迁坟的云云。
一桌贡品摆上,倒了三杯酒,查文斌扯着嗓门吼了一声:“吉时已到,故人破土。”
我和胖是属于外人,这种活儿是不能让死者家里人参与的,于是我俩便成了苦力,好在只是黄土,以锄头一铁锹的倒也利索。坟的正上方搭了个棚,上面用的是塑料皮蒙起来的架,只要太阳不直射就没啥关系。
土不深,刨了一米多点也就到了底,那席早已烂成了片状,混合着黄色的泥土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味。
“要起吗?”我尽量屏住呼吸跟查文斌说话,因为没吸一口气那都是灾难。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这味道,也已经猜到了即将要面对的情形,埋了几十年的尸骨还会出臭味,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至少没有烂光!
“起,拿棕绳捆好,起来后不能沾土,席别弄破了。”
我和胖把棕绳布铺好,慢慢把那一团裹着泥巴的尸体移到布上,再用绳捆好放在粗木棍一人抬一头。蹲下去的身体在抬起的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抬的不是一具尸体,因为那份重量无法形容,绳索和木棍之间出的“咯咯”声,我和胖因为用力出的吼声,还有那嵌入肩胛骨的疼痛。
“不行了……”我满头大汗的红着脸瘫坐在土坑里,胖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狼狈的样,满脸都是黄泥说道:“再来两个人,太沉了,老爹,我说话直您别怪我,夫人时不时生前很胖啊?”
苗老惊愕道:“不胖啊,个不大的,你俩咋回事这都弄不动?”
胖没好气的说道:“要不你来试试?”
查文斌跟胖喝到:“别瞎说话!这是人在里面还不想走,这也叫做千斤坠,证明尸体真的没腐,要是见了月光再有血,必定成僵尸。”他在地上用黄纸草草画了一张符,这符拿给了苗兰对她说道:“兰,烧给你娘,就说是你和你爹在这儿给挪个新房,别介意。”
苗兰接过符纸挺着个大肚就跪下哭道:“娘啊,让您在这儿受委屈了,您外孙儿正在我肚里呢,您要是不答应起来,我也就带着他一块儿在这儿跪着。”说罢,她就哭哭啼啼的把那符给点了往坑里一丢。
说来也怪,那日本是无风的,那符丢进去烧成的灰却往上飞的老高,查文斌看了说道:“再起吧,应该没问题。”
果然如他所说,这回我跟胖轻而易举的就把尸体给抬上了岸,三五分钟过后一切搞定,剩下的就交给查文斌了。
查文斌准备收殓遗骸了,这时家属是要回避的,免得让人看得难受。当他用剪刀划开那卷破席的时候,我真以为自己见了鬼,还好这是大白天。
里面的确是一具女尸,混合着不少黄泥,可以清晰的看到黄泥下方的肌肉还是鲜嫩的。苗兰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来岁,当她脸上的尘土被查文斌扫光的时候,我只看到她的脸颊明显往里面凹陷的很厉害,嘴唇成嘬嘴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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