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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树下枝叶轻摇,蒸腾的水雾间,竹篱那侧,传来水声轻响。
高高的竹篱那侧,有神识禁制隔绝,无人可窥探,南颜将身子浸入温水中,青丝在水中浮沉间,被灵酒熏得发昏的灵台渐渐清醒过来。
……刚刚,她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低头在水中隐约看见自己的脸,轻叹一声用手盖住面颊。
修佛修心,十年清修,今宵一醉,仍这般艳异惑人,实在是佛修的失态。
捻着佛珠默念了三遍心经,心底稍静,又忽听一声幽幽琴动,无甚规律,似乎竹篱那头的人仅仅是在试音。
南颜稍稍有些尴尬,虽然知道对方定看不见,但仍是把身子往温泉里沉了沉,出声道:“少苍,刚刚是我酒后失言了。”
嵇炀轻轻擦拭着病酒琴的琴首,出于君子之礼,他虽是阖目,却挡不住水声入耳。
修士五识敏感,有时也并非好事。
指尖轻轻按着琴弦,忘了收,回神时已按出个略显狼狈的错音,嵇炀五指轻握,答道:“我知你胸中尚有诸多疑惑,只是我亦有难以启齿之事,若至适当之时,自会坦诚,到时……愿你不轻弃之。”
他什么都不说,南颜尚有忧虑,现在能说出这番话,她心头反而一定。
“少苍素来算无遗策,我就不多问。即便有朝一日你行差踏错,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你了,我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南颜自从见到少苍以来,就有一种不安的直觉,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命道已有偏离,看似熟悉,实则还是陌生。
过去是回不去的,只愿将来不要离得太远就好。
说完,她的脸有些晕红,道:“不过,说到底,还是我依赖你多些。大哥所说的,那云太妃恐怕不喜于我的事,我现在尚无头绪。”
“申洲云氏极重门风规矩,南芳主乃一洲之主,与不知名之人结缘,在云太妃看来,应是不能容忍。不过你尚有卯洲愁山梵海这一层身份,倒也无需太过担心。”
“也是,我本意不是想在赤帝瑶宫求取什么名分,只想看看我娘是不是真的被接走了。”说着,南颜声音有些忧愁,“当时你诱得那辰洲龙主的神念出现,我听见他对我娘辞世而震惊时,就有所联想。如果当真是寅洲接走了我娘的遗体,龙主身为一洲之主怎会现在才知道,我想……我娘的事应该另有疑云。”
“想来你尚需发掘你娘生前其他故事,却不知,你娘可有提到过你生父?”
“这……我真的不知道。”南颜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南娆在抚养她。
和其他人家严苛的凡人娘亲不一样,南娆养她时颇有几分孩子气,衣食住行,都要她同样体会。
譬如她六岁时,被私塾的同学推进一条小河,她娘及时赶到,应是施了什么术保住了她的命,而邻居的老奶奶偏要南娆去抓药煎药,南娆不会,还特地把她从病榻上抓起来看人家煎药,两人没学会,还差点烧了伙房。
同娘亲在一起的日子十分开心,南颜倒也没有太在意生父是谁,如今想想,却是有点后悔小时候没有细问。
“当真是忘得一点印象都没有。”南颜抬起湿漉漉的手按了按眉心,道,“只是看我的年岁,应当是近二十年前,我娘才怀上我的,少苍可有听说过南芳主二十年前同谁有过情缘?”
“妄议亡者是非,不合礼数。”
听到他这么说,南颜笑起来,嵇炀以前就是这样在某方面尤其慎言守礼,对她的影响更是潜移默化。
“少苍心中无垢,不必拘于俗礼,我先前在你引出的那病酒琴幻境中,见到一人,仿佛是舅舅的好友,他算一个吗?”
南颜问罢,岂料竹篱那头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直到南颜再次疑问出声,嵇炀才有所回应。
“少苍,怎么了?”
“南芳主昔年不拘缛节,又尤以美貌倾倒诸洲,仰慕者无以数计。便是如今诸洲之主中,也尚有倾慕者,日后你想必会一一听闻。至于二十年前这个时限,不足以为据,到了南芳主那般修为,就算怀有身孕,也可压制孕育数年甚至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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