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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钧等晋阳周边的乡绅士族的私兵家丁收编比较容易,但是想要收拢底层的骠骑兵卒,就不是那么顺畅了。起初这些值守各地的骠骑兵卒,还以为崔钧依旧是遵照斐潜的号令,结果一看是曹氏军旗,当场就躁动了起来,一些被杀了,一些逃走了,只有少部分骠骑兵卒顺从了曹军的指挥。
统治阶级,或是既得利益阶级,为了保证他们所得的利益,往往不会太在意什么立场,什么主义,什么制度等等,他们更注重的是如何保存他们现有的利益,以及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些人平日里面大说特说的什么立场什么主义什么制度,往往也不是说给他们自己听的。
反倒是最为基层的情感最为朴素和直接。
『咚咚咚咚……』
战鼓声声,驱散了黑暗,也拉开了阳曲争夺攻防的大幕。
『那些是什么人?』陈岚因为读书比较多,视力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他抓过一旁的兵卒,指着问道,『就那边,看到没?感觉不像是曹军兵卒的样子……』
兵卒的视力明显要比陈岚要更好,略微定神看了看,便是低声说道:『县尊……那些是……应该是普通百姓……』
陈岚一愣,旋即转头看向徐主簿,『不是说城外百姓都迁进城中了么?』
徐主簿默然不语。
天色越来越亮,远处的队伍越来越近。
不仅是陈岚看到,城头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有六七百的男女老少正被曹军驱赶着向县城涌来。
这些人当中,不仅有汉人,也有胡人,当然更多的还是胡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皮袍,发型什么的和汉人有些不同。
哭声已传到城头,混杂着叱骂声和惨叫声。
陈岚转过头,将徐主簿拉扯到了身边,咬着牙问道:『不是你说已经将大多数人都迁进了城中来了么?你看看,现在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外?!』
徐主簿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原本已经是较为年老,但是这一个瞬间,似乎他又憔悴了许多。
『你没通知那些胡人,对不对?』陈岚看出来了,『那些胡人也是我们大汉的子民……』
『不!不是!』徐主簿瞪着眼,『那些胡蛮凭什么就是大汉子民了?永远都不是!这些畜生之前劫掠汉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大汉子民?现在说是子民就是子民了?!呸!当年杀我们汉人的时候,那些汉人的冤魂还在城外哭嚎不休!我要是现在放这些胡人进城,才是背弃了祖宗!我没有错!』
『你!』陈岚扯着徐主簿的衣领,『他们已经教化了!你这是害了主公的教化大计!』
徐主簿抓着陈岚的手,『我不懂什么教化大计小计……我只是知道在骠骑没来北地边陲之前,这些胡人就在杀我们汉人……那个时候,怎么没人去跟胡人说什么教化?让胡人仁慈?』
『你……』陈岚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两个人争执之间,那些被曹军逼迫而来的百姓就渐渐的在往阳曲城下走。
一个被驱赶着的男子冲着阳曲城头大喊着,带着哭腔,声音里满是惶恐害怕。
『行行好,开城门吧……他们说不开城门,就……就要杀我……要杀我们,要杀光所有的人……开城门,救救大家吧,救救我们……我们求求……啊……』
那男子边走边喊,喊着喊着没注意自己脚底下,不小心踩进了陷阱里面,一头扎在了陷阱底部的木桩上,声音戛然而止。
后续的百姓被曹军逼迫着往前走。
原本做了伪装的陷阱一个个的被趟了出来。
这些陷阱是挖在离城墙一箭之地,里面插满了尖木桩,本是用来杀伤曹军兵卒的,但此时却是三四十个被俘虏的百姓栽倒了进去……
削得尖锐的木桩,在严寒之下,宛如钢铁一般的坚硬,轻而易举的就刺穿了这些百姓的身躯。
鲜血流淌出来,冒着丝丝的白烟。
惨叫声起初很大,但是转眼之间就小了下去。
被推搡的百姓大多数都只懂得哭,少部分转身不知道是要反抗还是要逃走的,被跟在后面的曹军兵卒当场就杀了,于是其他百姓更加哭嚎得惊天动地。
哭是本能。
他们哭嚎着,就像是在祈求着怜悯,亦或是希望有人从天而降,来照顾他们。
人生下来就懂得用哭来换取父母的怜悯和照顾,但是等他们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的时候没能获得怜悯和照顾之后,就懂得哭不是万能的了,但是一旦遇到他们自己脑筋转不过来,局面紧急危险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本能的,简单的采用哭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哭爹喊娘,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爹娘未必在。
毕竟只有爹娘才会在自己孩子哭的时候,不管不顾一切的跑过来保护他们……
陈岚身躯僵硬,双手紧紧的抓住城垛。
徐主簿有私心,可是又不能说这个私心有多么错。
至少在徐主簿的观念之中,胡人不算百姓,即便是这些年胡人和汉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是当年胡人做出的血腥之事,难道因为当下胡人和汉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就可以全数当做放屁了么?那么之前那些汉人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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