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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篇北堂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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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有接。齐寅并未多想,给她留好饭菜放在冰箱里,安心入睡。
那天的天色极阴,桌面上放着北堂岑的私人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无人理会,归于沉寂。她正陷于生活的漩涡,颠倒妄取作猛毒心,气味污浊,扰乱道场,自见到边峦的那一刻就滚烫地翻搅在颅骨内侧,反复凿打。餐后昏困的迟滞感尚未从眉心散去,她摁住边峦的手腕,说“我送你回去。”
五年没见,还是老样子。三十年来的生命里不曾有过半点浪荡快活,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过,却无任何集群足够吸引他,自行隐没在多彩世界背后的阴影里,外界喧杂高调,群情汹涌,他无牵无挂,霜雪满身。
北堂岑新买了辆5。5升V8发动机的SUV,557马力,七座布局,还有拖车盲区转向辅助系统。斑儿渐渐大了,在学校交了很多新朋友,现在不是考虑经济性的时候,北堂岑需要内部空间巨大的车,方便带齐寅和孩子们出去露营野餐。何况她也不是全无虚荣,斑儿的同学常惊异于他的身高与体量,老师也说他都比得上同龄的女孩子了,他便比比划划,满脸骄傲地说‘因为我妈妈有这么高、这么宽,能开这么大、这么大的车哦’,北堂岑美滋滋地想着,她是该换辆傲视群雌的全尺寸。
“新车?”边峦坐进副驾,崭新的皮革气味扑面而来。刚买不久,还没什么使用痕迹。他低头系安全带,说“很衬你,像写你名儿了似的。”
“刚换半年,就去皖南跑了一回。带斑儿参加那个生态科普夏令营。”北堂岑点火挂档,松开手刹,说“他不是给你寄了个枯叶蝶的标本吗?我之前都不知道还要送农林资源部审核,开了检疫证书和产地证书才能报海关。”
“要看收集区域和种类有无违规。”边峦看着窗外,车速不快,街景来往,陆离的光线折射在窗玻璃上,听见一旁的岑儿说“你要是回国,就方便了。倒不用发快递,申个无陪儿童,斑儿自己就能飞去找你。”
“一般是去指定森林中收集自然死亡的蝴蝶残骸。”边峦说罢,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看手机。展厅的空间规划包含观众动线、作品位置及最终呈现效果的3D图,已经发到了他的邮箱,
车内安静半晌,北堂岑只是笑,打开她那侧的车窗,问“然后呢?”
“消毒防晒,去除虫体。”边峦经常给斑儿寄些小东西,动植物标本、矿石,他每到一个地方总要找些纪念品,对这套流程已很熟悉,甚至不需要委托,他自己就能编码归类。“这周末我带他去看看画展吧。”边峦提议道“明天我去看一下展厅的布置情况。”
“好啊,你还是第一次在国内办展。”北堂岑很爽朗地答应了,感到一点心火延烧胃袋,趁着红灯拧开瓶盖喝了口齐寅买的椰子水,半甜不甜,口感离清爽也还差着,难喝得要命,问“我能去吗?”
“你感兴趣吗?”边峦偏头看她,觉得她不像那种人,抿着唇角笑了一下,说“别勉强。”
“逝川之水。”北堂岑压着他的话音报出画展标题,拖着语调用吟哦的口吻道“过隙游情,电速不及。博弈之游戏,坐睡之懈怠,如徒思之无益也。”
停在酒店门口一长串接驳车之后,北堂岑靠坐着,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新色彩每天都出现在你的调色盘里,窗外升起的永远都是旧时光。我很感兴趣,边峦,很多艺评都说你的作品就像你的生活,周游世界,遍访全球,由热烈的情绪所构成,而非冷硬交错、骨架支离的规则,她们说你表达的是孤独的自己。”
人的本性是什么?是情绪、气质,还是意志?尽管能够变现为生活和世界,但大多数情况下它都只是无有的存在,它衍生出一切的本身是虚无的。没有孤独,没有自己,甚至都没有岑儿。
“我上楼把邀请函拿给你。你要几张?”
“看你想请谁。不过你连我都没准备请,还有邀请别人的打算吗?”
去看往昔情人的画展可不会带上先生,这实在无关忠诚与爱,只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问题。边峦也不想看到她们三口难得相聚,齐寅在一旁尬立的场面。他为自己这轻渎而不加思忖的问题发笑,把头摇了摇,说“前面是接驳点,不让停。开到地库去。”
在习惯了齐寅的整洁之后,边峦的随性反而让人感觉特别放松。北堂岑跟着他进入酒店房间,二人都没有感到任何异常,这和从前随意进出他卧室也没区别。
行李箱就摊在衣帽间的小沙发上,除了衣物还有些零碎的日用品,北堂岑在屋里转悠,这边翻翻,那边看看,简直像刚来到陌生环境的小猫,招摇地竖着尾巴,迈着小马驹一样的欢快步伐——不管她长得多大,边峦总能在她身上看见小时候的影子。那是在平州的正大军区,罗姨第一次带着岑儿到家里。一路旅途劳顿,她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小棉袄,屋里的暖气蒸上来,把她小脸儿熏得红扑扑的。罗姨和妈妈说话,没有人管她,她在家里四处探索,时不时跑回罗姨怀里腻歪。
“你能找到吗?”北堂岑蹲下身,打开小冰箱,看见调色盘旁边有瓶喝了一半的獭祭,有点心动。抿着嘴思忖片刻,忍痛挪开目光,将冰箱门关上。
“我能,我昨天还看见了。”边峦从他昨晚看的书里找到邀请函,拿出来摊在桌上,又四处找钢笔,寻摸一圈,发现就在眼皮子底下,不由失笑。笔尖划过纸面,窸窸窣窣的轻响。边峦将邀请函摊在桌上,吹了吹姓名上的墨迹。岑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张画稿,拿起来对着光端详。
“看什么呢?一刻也闲不住。”边峦将邀请函拿起来扇了半天的风,摸一摸字迹,已然干涸,于是起身走过去,把邀请函递给她,北堂岑一扬手中的稿子,问“这画的是什么?”
“厄洛斯,爱欲之神。”边峦瞧着稿纸上早已失去本相的形状与色彩,放心地说“神谱中写道,永生神里属她最美,她使全身酥麻,让所有神和人、思谋和才智尽失在心怀深处。她促生了众神的生育和相爱,她是宇宙最初诞生新生命的原动力和自然创造本原的化身。”
短暂的沉默之后,北堂岑嗯了一声,反复又看了两遍“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我。不是我乱翻,是刚在地毯边上捡到的。”
那只是元素和符号抽象构成的画面,割裂了能指和所指的一切联系,不再具有任何清晰的意义。边峦闻言愕然,他确照着岑儿的侧脸打一副底稿,可在拆解和重建之后,已然显得面目全非,杂乱无章。那画面像天也像地,像石又像树,既是冲刷山脊的洪流,也是蔓延荒原的野火。怎么可能看出来…
家中嫌雪厚积,已无他喘息的余地。他希望自己能全然脱离,姿态好看地扬长而去,像逝川之水那样去而不返。可为什么岑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人工干预河流改道?他想不明白——抛开所有工程规划的原则和要求,岑儿是个有家室的人。
实际上那只是没来由的预感,雌性生物与生俱来的感知。北堂岑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在看见边峦的反应之后却感到心胸震荡。她很快就意识到她们离得太近了,退意涌上颅脑,脚跟却无一寸让步,“这是我吗?”北堂岑感到有些亏心,肌肉收缩,腺体分泌,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已,她知道那是锡林给她打来今夜的最后一个电话。但仍然,她还是问“这难道不是我吗?”
“回去吧。天晚了,你开车当心。”边峦将画稿抽走,并未如她想象中的那样揉成一团,而是压在台灯底下。北堂岑可能已经有了答案。
“你怎么不说想我?”她想不通,“如果不说想我,你要对我说什么?以情相交,情逝人伤吗?你知道不是这样的。你离开的时候就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边峦诚知爱情这玩意儿让人心碎,拿得起放不下更是死皮赖脸、欺行霸市。可是他怎么会不想念岑儿?前几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点,是在终于得以喘息,足够从情绪中抽身而退,他才有了不想岑儿的时候。
“这对你没有好处。”边峦皱着眉下了逐客令。岑儿盛名豪奢,家庭和睦,已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她在各个方面都如此圆满,先生贤惠,儿子贴心,与政商界名流交往时自然显得卓越非凡。边峦是见过齐寅的,仪态端正,落落大方,笑容亲和友善。他亦是个理想中的人夫,是岑儿名誉和美德的标榜,地位与身份的象征,也是她价值高昂、金光闪闪的装饰。为了少年时候那些毫无根由、不经衡量的爱意,没道理授人以柄,任由半生清誉流进下水道。不是吗?
“那什么对我有好处?”北堂岑俯下身,把自己合进边峦臂弯的弧度。将斑儿照料到三岁,边峦就离开了。斑儿今年八岁,早已习惯爸爸不在身边的日子,但北堂岑这位新生的母亲显然还需要安抚奶嘴。她对边峦太依恋了,不在边峦脱离家庭的决定上置喙是她能忍痛做出最大的退让。尽管已不是孩子,但边峦的离去仍然让她感到被忽视,“难道那些外物都最重要,只有我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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