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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高升,星斗满天,四下静寂无人言。
窗边冰绡纱帐半卷,一盏灯火随风摇曳,殿中央卧着一只圆滚滚的紫龙蛋,此刻也正在颇为费力地左右晃荡。
蛋壳里的紫龙崽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嫩嫩的小龙角抵着坚硬的蛋壳一顿蛮撞,闹出的响动也很大,然而蛋壳却连一丝裂缝也没有。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薄云掩了漫天星光,白玉嵌金的地板上,光滑的紫色龙蛋正在四处乱滚。蛋里的龙崽子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滚会撞到什么东西,只是在一个深呼吸时积攒了力气,双手扒着蛋壳猛然撞了过去。
月下树影飘摇,衬得灯火幽凉,守在门外的暗卫蓦地听到砰然一声重响,而后是长久的寂静。
那枚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固若金汤的岗岩石墙。
龙崽子感到一阵眼冒金星的眩晕,白嫩的包子脸挨着蛋壳,连自己的龙角长在头顶还是脚下都记不清了。蛋壳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更不可能看清蛋壳外有什么,这只龙崽低头晕了一会,又开始不要命地砸蛋壳,然而每一下都砸错了方向,带着蛋壳狠狠撞到了墙上。
第二日清晨,夙恒推门而入时,这只龙蛋仍然抵在墙根处,不过蛋里的龙崽子正贴着蛋壳,晕的缓不过来。
夙恒脚步一顿,许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会这么蠢。
挽挽跟在夙恒身后踏进了门,瞧见那只滚进墙角的龙蛋,她站在原地呆了一阵,又抬起头望向龙蛋的爹,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是已经开始砸蛋壳了吗?”
夙恒应了一声嗯,又道:“砸了一晚上。”
挽挽闻言感到很心疼,她的孩子撞蛋壳撞了一晚上却滚进了墙角,此刻又没了动静,想来大概是已经把自己撞懵了。至于懵成什么样,隔着一层龙蛋的壳,她不大能想象的出来,默了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问:“我们不能帮帮他吗?”
天光正好,殿内云雾缭绕,过往的流风推着那枚深陷困境的紫龙蛋,一路滚回了地板中央,端正地停在一个很适合砸蛋的地方。
东方正有朝阳攀升,悠悠落下浅金色的明辉,蛋壳里却依旧黑漆漆一片,透不进半寸微光。挽挽抬步走过去,提着裙摆蹲在了龙蛋边,她伸手摸了摸蛋壳,轻叹一声鼓励道:“你要努力早点出来啊。”
趴在蛋里的龙崽子依然没有回神,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母终于出现了,既不知道慕挽正在心怀期待地鼓励他,也不知道方才夙恒随手控风帮了他一把。
夙恒其实不止在这件事上帮了儿子。
前些日子里,挽挽想了一堆名字与夙恒探讨,哪一个做龙崽子的大名比较好。夙恒避过了挽挽提议的所有名字,他的意思是,暂且取一个小名,等他们的孩子年满一百岁,大名将要载入族谱时,再做定断。
慕挽点头表示赞成,她也觉得取名是一件大事,合该再斟酌一段时间。
于是紫龙崽就有了一个小名,名为小紫。
虽说这个名字也是慕挽思考出来的,但比起她原来拟定的“松根”、“飞花”,甚至是二者合一的“松花”,小紫这个名字,诚然已经好上很多了。
辰时末刻,旭日爬上苍穹,纱帐微透了半点霞光,挽挽默不吭声地蹲在龙蛋边,心想蛋里的龙崽子什么时候能爬出来呢。小紫继承了夙恒的血脉,眼睛定然生得很漂亮,瞳仁大抵是浅紫色的,眼角会微微上翘,长大以后想必也会像他爹一样勾人。
毕竟是夙恒和她生出来的孩子,无论怎么样都会很好看。
她这样安静地想着,心里就有了甜蜜的期待,于是很想待在这里见证小紫破壳的全过程,但她今天又实在抽不出空。
今日上午奕和仙帝在天外天的乾坤宫设宴,广邀素来交好的亲朋好友,夙恒和慕挽也在受邀之列。奕和仙帝是凤凰一族的君王,上古时期斩妖灭魔曾立下汗马功劳,一度受到众多仙人的推崇和拥簇,为人却十分谦逊低调,平日里很不喜欢麻烦的事情,也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奕和仙帝遇事倾向于快刀斩乱麻,这种简单粗暴的性格和夙恒的父亲有些像,于是他们两个相处得十分投缘。奕和仙帝的膝下有一子一女,小女儿宁瑟从凤凰蛋里爬出来不久,就充分显露了调皮闹腾的性格特点,常能将人逼疯。这一点尤其令他费神。
又因为夙恒自小沉默少言,每日修习法道勤于课业,几乎不用别人操心,奕和仙帝就十分的羡慕。他经常向夙恒的父亲讨教育儿心得,一来二去也就和他们一家熟络了起来。
慕挽的那一封请帖,也是宁瑟上仙登门造访塞给她的。
宁瑟那日是为了请帖而来,塞请帖的时候却一直在摸慕挽的手。她生就一张漂亮又讨人喜欢的脸,额间灿金的凤尾颜色极艳,双眼也是亮闪闪的,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真诚。
然而不管宁瑟有多真诚,慕挽还是被她摸手摸到脸红。
宁瑟见慕挽含娇带怯地害羞,水汪汪的双眼波光荡漾,立时觉得心头一软,也跟着呆了一瞬,心想这只狐狸精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可惜就在宁瑟愣神的这段时间,那只倾城绝色的九尾狐狸精就挣脱她跑掉了。
彼时的宁瑟上仙还不知道九尾狐天生会一点勾魂之术,她法力虽高定力却不强,这样摸手调戏狐狸精,又看了慕挽的眼睛,势必会中招呆上一呆。
挽挽那日跑得很快,兜里却一直揣着请帖。而今,她把请帖翻出来看了一遍,觉得大概要等到傍晚才会有空,好在龙崽子撞破蛋壳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晚上回来的时候,小紫想必还没有破壳成功。
夕阳落幕,霞色半掩,浮云垂在天边,像是将要下雨。
天外天凤凰一族的宴席已经结束,夙恒带着挽挽离席回宫。参加这种仪仗豪奢的宴会,很少会有宾客踩着一朵云撒丫子奔来,一般都要乘个坐骑仙兽之类的以示身份,或者搭个雕饰华丽的飞车表明地位。
挽挽坐在车里挑了一半的冰绡帘,透过澄明如镜的琉璃窗,远望渐渐暗沉的天幕。车前拉了八匹银翅独角兽,御风而行快如疾电,霏霏细雨蒙在窗扇上,汇成一道道渐次流下的小溪。
“外面下雨了。”挽挽轻声道。
夙恒伸手揽过她的纤腰,直接将她抱到了腿上。她没有心理准备,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又听他不紧不慢道:“也许还会打雷。”
这话说的正经,他的手却愈发不正经,慕挽低头一声不吭,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腰带,耳根倏然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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