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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梅大佬和冯大佬叨叨的黛玉兽同学,并没能快速遇见他的进化契机,这个春天仍然是“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戏班子来请几次,都说歇下了。毕竟公司事忙,秀薇并几个账房也忙不过来。
因为有加藤来惹事的前车之鉴,家里上下都管严了,无论句容南京哪个宅子,上门的客人若不报清姓名,一概不给通传。
因此韩月生千辛万苦,来到榕庄街,丫鬟见他一脸憔悴,衣服也破败,以为他是要饭的,差点儿赶他出去。
露生原本不愿见这个师弟,看他一脸风霜,又惊又怜,此时也顾不上生气了,把他接到屋里,等他吃饱了饭、又洗了澡,好容易看出个人样了,柔声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月生一直是呆呆愣愣,说不出话,这时候听他师哥说话,方才“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师哥,我求求你给我些钱,我还要再去!”
露生给他擦着泪,诧异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又说的是什么疯话?你在天津吃什么苦了?你要去哪里?”
月生哭着拉他手道:“我去关外了。”
许多年后,求岳和露生回望这一年的春天,不得不承认是淞沪抗战的精神胜利给了国人虚无的自信,国家被分裂成了两个部分,某些时刻,大家默认了华北和东北的沦陷。
国民政府掩藏了消息,对外始终宣称在抗争和协商。
韩月生正是接到了他师哥的书信,越想越羞耻,一怒之下追去关外。他没能从关外得到司令的音讯,只看到了遍地炮火。国民革命军29军与日军在长城两侧不断拉锯。他的司令被遣往古北口驻守,而日军由汉奸带路,绕路长城,围剿了整个古北口的驻军。
韩月生所受的磨难,一言难尽,他带回了此时国民政府秘而不发的消息——何应钦与冈村宁次在塘沽签订停战协议,真正承认了日本对于关东三省和热河一带的事实统治。
华北的大门,就此洞开了。
或多或少地,对于数十年后的人们而言,大家谈到东北的沦陷、华北的沦陷,第一反应是“啊、打起来了”,如果这是一部影视剧,编剧的主流思路是立刻转入手撕鬼子阶段,如果是言情剧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倾城之恋了。
但侵略往往不是一蹴而就。
任何一个大国的衰亡都是缓慢而渐进的过程,这中途无可避免地伴随着腐败、内战、妥协——以及不愿屈服的抗争。
不争就是对侵略的默许和认同。
《塘沽协定》的签署对整个国家而言当然是耻辱,但木已成舟,金求岳考虑的是另一个方面的事情。
和1933年的所有商人都一样,他们敏锐地觉察到这场妥协即将带来的金融震动。华北和东北是国内重要的棉粮油产区,也是矿产和木材的大产区之一,国内的电影作品用悲凉的曲调哀悼这片沃土的沦丧,“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黄金少灾殃。”
——自从大难平地起,奸|淫|掳掠苦难当。
每一场战争的背后都意味着一个巨大市场的主动权变更。资本市场有一句很无情的话,“对于战胜国而言,战争是解决金融危机的最好办法。”
美国人非常擅长这一套,科索沃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将这个国家的金融危机推迟了好几年。
而对于战败国而言,军费的赤字、市场的缩紧,给工商业带来的是巨大的灾难。
金求岳知道科索沃和伊拉克战后是什么鸟样,2012年,它们还是那个样子。
1933年的中国,正在提前上演东亚的伊拉克。
很快地,江浙地区的财团都受到了来自中央银行的骚扰。刚开始,它代表国民政府羞答答地发行公债,之后就开始完全不要脸,直接向江浙的财阀们张口借钱。
借钱可以,如果这笔钱是拿去搞日本人,大家没的话说,关键你是拿来剿共啊!
江浙老板们:震惊。jpg
江浙老板们:不想掏钱。jpg
内战这种事情没完没了谁知道你要打几年?淞沪抗战大家也不过就是捐了700万,好家伙,打内战你公债一发上千万?
知道你还不起的靴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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