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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见袁大哥似乎不再理会自己,在那闭目敛气运用内功心法,以求恢复真元。她心中多少有些落差,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仿佛重要,别人都疏忽自己,他们尽去做他们喜欢的事,而无人关心她!仿佛她在这个世上无足轻重,她又不是经天纬地的大人物,谁又会去关心她。她觉得满腹委屈,一时无人倾诉,不觉万念俱灰,悲从中来,仿佛不可见的是未来,心中酸楚,又掩面悲泣。
此时袁承天收功起立,忽见碧儿犹自啜泣伤心,便说道:“碧儿你也莫再自怨自艾了,世间比咱们还可怜的人尽多,他们在彷徨挣扎中,在迷离失望中,在困苦厄难中,在生死一念中,没有人放弃对心中信念的追求!因为生而为人,便要努力,如果和草木一样庸庸无为,焉无意味的紧!你说我们还有不努力的理由么?”碧儿见袁承天气息回转正常,似无大碍,低低说道:“可是我偏放不下心中所念,目中所见,耳中所闻!”袁承天道:“你放不下心中执念,所以痛苦,所以悲伤,所以难过?如果放下心中所累,便会洞悉世间一切不过如是,所谓人生除死无大事,咱们也不必执着于生死一念!我想南华真人说生死,总然有道理,如果一个人放下生死执着一念,那么也便大彻大悟,世间之事无事不可为,世间之人无一人不可度!”赵碧儿见他说得郑重,心想:久不见阿天,他竟然悟透生死之道,真让人刮目相看。
袁承天忽然想起了什么,失声叫道:“不好……”赵碧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叫声着实骇了一跳,便问他怎么?袁承天道:“咱们在这谷中已是五天五夜,我怕这几日之间昆仑派祸生肘腋,那样岂不糟了。”赵碧儿心想未必如是,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谨慎总然是不会错的,便说道:“我们还不出去?”袁承天道:“四下绝壁光滑似乎无迹可寻,怎么才能出去……”他低头沉思。赵碧儿也是无计可施。
日近正午,耀眼的阳光照进谷中,一时明郎郎的让人感到目眩。忽然袁承天发现头顶上方的山石似乎有光亮,时隐时现,似乎隐隐有山风吹来。他心中一动,心想天无绝人之路,这山石之后是否另有玄机,也未可知。他跃身上去,双掌运力向那山石推去,不料竟可推动,山石轰隆一声向里面掉落——原来山石之后竟是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心中一喜,心想也许这里可以通达山顶玉指峰的玉虚宫也未可知。他向里张望见黑漆漆,不见光明,有石级向上延伸,走不太远又转身来到洞口,跃身而下。这时赵碧儿正着急,来回走动,害怕师弟有失。当见到他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才放下,不禁欢声道:“阿天,怎样?”
袁承天将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告知她。赵碧儿拍手道:“咱们有救了。”她此时竟天真的像个孩子,扑到袁承天怀中,情不自禁哭了起来。袁承天道:“傻孩子,你哭什么?咱们有救了,可以逃出生天欢喜还来不及,你哭干嘛?”赵碧儿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忘情失态,此时那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袁承天这一生什么都不怕,最怕女孩子哭哭泣泣,因为你只可以卫护她们周全,不让别人侵犯,这才是男子汉英雄所为!他害怕见到她们的眼泪,不知为何?见她们伤痛哭泣他似乎也要同悲,是不是不可理喻?便如那位世间磊落奇男子——宝二公子一般,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不唯其它!
日头转西,两个人又捕了溪水中的鱼烤了吃,这样气力赶路。两个人在山洞中顺着石阶一路向上攀登,还好虽然陡峭,幸好有一条由上而下的大铁索——足有小儿胳膊粗,因为年岁旧了,这铁索之上便锈迹斑斑,人手握上去有种粗糙扎手的感觉,但是二人此时只盼早些回归玉指峰玉虚宫,所以也不怎在意这样了。
也不知走了许久,赵碧儿便气喘嘘嘘,似有体力不支,便要坐下稍事休息。袁承天则关心师门安危,便负她于背,双手抓铁索向上艰难走去,欲走欲陡,有时转折之处似乎垂直,直上直下,便是一个人走也要艰难万分,更况且袁承天此时背上又负有一人,所以困苦可想而知。不知何时汗水湿透人衫,可是他依旧不肯停下去,因为心系本派安危,他知朝廷派往伊犁的多富安决不会对昆仑派仁慈,只所以迟迟未动手,必有所因,自己此次新任掌门,又与碧儿双双堕下这山崖,已是将近六天,只怕派中又生变乱,所以心中着急,可是口中却又不说,怕赵碧儿担心。所以再苦再累,他都要承受——这本就是他倔强的性格,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以前种种苦难,只把它们统统埋葬在心底里,一个人默默忍受,纵使孤独困苦也不能打倒他的一颗坚强的心,因为傲然,所以孤独,因为肝胆昆仑,所以处处受制,可是依旧不放弃心中所追求的目标。
赵碧儿发觉袁承天衣衫湿透,头发湿漉漉的,触手粘人手背,便道:“阿天,你放下手,咱们休息一会儿,也不急在一时好不好?”袁承天道:“不可以,咱们如果懈怠,只怕派中又生别乱,——尤其大师兄一向心有别图,我怕再生变故,当此危难之秋,咱们定当将自己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因为该中千余弟子门人性命操于人手,那时便悔之晚矣!碧儿,我有昆仑派无上内功心法不会有事!”赵碧儿听他说到“昆仑派无上内功心法”时,心中不由一动,说道:“先前我也奇怪,阿天你怎么会忽然之间功力大增,福至心灵,与先前判若两人,原来是我爹爹教你了昆仑派的内功心法,——咦,奇哉怪也——阿天我怎么不知道爹爹几时教你的昆仑派的无上内功心法?”袁承天自然不肯对她说实情,因为师祖林正眠最厌世间的长幼卑尊,什么辈份所缚,对于功名利禄最为不屑,齿于江湖中宵小之辈为伍,可说其行为坦荡,性情高雅,不落凡尘,在他眼中袁承天有一种浩然正气,充塞于眉宇胸膛之中,龙骧虎步之间透着天地正气,忠义千秋的气概,见他仿佛隐隐约约见到了当年那个为了国家民族大义而身受剐刑,而当事之时围观万千京城百姓人人以为他是敌通满洲人的大奸贼,竟有人花钱买其,尤不解恨,更有甚者,用刀削其腿骨,可说是千万未有之惨,忠义朝廷之士竟落此下场,岂不让人千古悲伤!其遭遇之惨,可说前无古者,后无来者!虽然后来拔乱反正,可是其人已殁,不复人间,后来清廷虽不禁民间祭祀于他,怎耐大势已去,天下归于爱斯觉罗氏,朱明王朝已成昨日梦,多少明未遗民泪尽胡尘里,可说南望王师又一年,不见北定中原日,让世上多少心怀故国朱明的有为之士扼腕长叹,泪湿衣襟,浩叹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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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赵碧儿的问话胡乱搪塞过去,只说是自己领悟,不干旁人之事。赵碧儿半信半疑,心想:师弟有这样的能为?想想可不是,天下武功不都是人练习出来的,师弟未使没有这个本领!想到此处心下释然。又行不多时,见到上面有隐隐光亮。赵碧儿不觉欢喜道:“阿天,咱们终于可以重回玉指峰了。”袁承天心中一动,便不觉得累,深吸一口气,暗运气息,又前行不远,前面豁然开朗,是个平台,平台又有石级向上延伸。袁承天放下赵碧儿,稍做整顿,便迈步而上。不过片时,只见微光愈来愈亮,前面是堵石门,因为年久,石门难免有损,光亮便是从石门缝隙照进。两人上前,袁承天用掌推动,竟而纹丝不动,便暗运气息,两掌用力推动,可说这下力有千余斤,只见石门开转,原来石门之下有转动槽道,本来可以转动自由,怎耐年旧久修,是以不易转动,非有大气力之人方始可以转动,否则只有困死山洞。
二人走出来,只见是一处宫殿,供奉着一尊九天玄女圣像,只见宝相庄严,妙相连生,衣袂飘飘,目中含有万千关爱世人的心。她左手指成兰花,右手拂于膝上,容貌绝于天下,便是清心格格和赵碧儿二人容貌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位九天玄女无极元君!袁承天和赵碧儿二人贸然闯进,都不觉吃了一惊——任谁也未想到这谷底暗道洞穴竟可通达于这九天玄女无极元君的宫殿之中,这暗道也是让人意想。
袁承天和赵碧儿连连向九天玄元君稽首为礼,以忏贸然闯入之罪,害怕亵渎神灵。施礼已过,便又将那石门关拢,只见殿中烛火辉明,二人刚欲迈步而出,忽听有脚步声响,接着有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近,语声也由浑浊变得清晰起来。袁承天耳听得熟悉,便一把拉过赵碧儿双双躲在九天玄女元君圣像背后——因为此时再要推开石门已是不及,更况且那样难免有声音响动,势必惊动来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有隐身于娘娘圣像之后,方为万全之计。两个人刚刚躲好,只听大师兄傅传书的声音传来,随之推门而入,一厢走一厢说话:“二师弟,没想到吧?我虽被师父逐出门墙,可是我却不甘心,我下山之时便心中暗暗发誓有卷土重来之势,还好有你二师兄在内策应,我才可以和伊犁将军的大公子苏和泰,更有多铎亲王的贝勒多福安一同攻上昆仑派玉虚宫,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二师兄你居功至伟,将来朝廷封赏你要什么官位?”
此时二师兄关俊杰道:“我怕师父知晓了此事要清理门户,那样一来岂不糟了?”傅传书冷笑连连道:“你现下后悔了,只怕也不及了?莫忘了先前伊犁将军攻上昆仑派,将咱们虏至京都,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这事我一直守口如瓶,秘而不发,如果不是那白碧尘和袁承天二人出现坏了好事,只怕此时昆仑派早入我掌控之中,可以受到皇帝的封赏,统率天下群雄,何等的威风?”关俊杰觉得心下不安,说道:“大师兄,不知为何,今日我的左眼跳个不停,只怕……”傅传书怒喝一声道:“做大事岂能妇人之仁,你先前杀人放火的勇气去哪啦?再者师父此时功力涣散,强弩之末,不足为虑,再者袁承天和碧儿师妹二人已双双堕下山崖,有死无生,咱们还怕着什么?师弟你忘了,咱们杀了袁师弟的雪山灵猫时,不是一同发过誓么?”关俊杰道:“怎么?”傅传书忽然面色变,看向关俊杰身后,眼中惊骇!关俊杰不由得转头去看,结果身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情知不好。一柄利剑无声无息刺穿他的前胸,只见傅传书阴侧侧道:“师弟,莫怪师兄心恨手辣,因为你知道的太多,所以只有死,因为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否则难免有一天你会说出去,我岂不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忤逆不孝的昆仑叛徒?”
关俊杰怒目圆睁,一字一句道:“没想到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奸贼!”傅传书将长枪抽会,见他血流不止,眼晴上翻,视而不见,道:“天下岂止我卑鄙无耻,无耻的人尽多岂止我一人?师弟,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埋葬你的。”关俊杰再无声息,倒地而亡。当袁承天听到雪山灵猫是为大师兄和二师兄关俊杰所杀之时,胸中怒火中烧,心想他们如此歹毒,当年自己从他们手中救走雪山灵猫,只希望它好好生存,不欲有难,——谁想今时却又被他们两个奸贼所害,真是可恶之极,更可恨者原来那次伊犁将军苏宁杰之所以将昆仑派悉数拿下,解往京都,全拜此二人所赐,可说此事如果天下尽知,那么岂不是让昆仑派蒙羞?今日关俊杰死于大师兄之手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不值得怜悯,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雪山灵猫,想到死去的雪山灵猫忽又想到师弟李宁儿,他为了救自己而死在岳停风手下——可说是让人悲伤难已,想他大仇未报,竟而殁去,怎不让人心痛。想到此处泪水流下。赵碧儿见袁承天的泪水落下,以为他是为雪山灵猫而伤心,其实他更是为了宁儿的死而悲伤不已,想那宁儿父母被叔父出卖,双双殉命,世间只留下了他一人,本来可以为爹娘报仇,谁想却殉命歹人之手,岂不让人扼腕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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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大殿中发出簌簌声响,袁承天和赵碧儿二人心中好奇,便悄悄透过玄女娘娘圣像外望,只见大殿中傅传书将关俊杰尸身拖出,向殿外走去。这时风起,吹动帐幔,仿佛可见九天玄女娘娘蛾眉怒颜,看顾这一幕同门相残的大惨事,只是无能为力,只有冥冥之中制裁于他。
赵碧儿这时气得蛾眉倒竖,似乎便要发作。袁承天慌忙拦住碧儿,因为他知道此时不可发难,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碧儿见袁承天拦她,还要挣身而脱。袁承天低低声音道:“碧儿,也不急在一时,万不可以乱了方寸,咱们且看大师兄有阴谋诡计来着?”赵碧儿这才平息心中怒火,因为她听适才大师兄和二师兄关俊杰的说话,得知那次昆仑派悉数被虏全是拜这两人所赐,心中焉有不怒之理?好在袁承天及时制止,否则只怕事情不可收拾。
傅传书一心一意将关俊杰拖出,走到山崖边,只见夜色迷离,风中似乎隐隐传来野狼的嗥叫声,阵阵让人惊。傅传书毫不理会,将关俊杰尸身抛下悬崖,口中犹自说道:“师弟莫怪师兄无情无谊,世人说人死如灯灭,万事皆无。关师弟你去往本来……”他说此话似乎言不由衷,可
可是内还是说不出的惆怅旁徨!毕竟师兄弟一场,怎么可以说散就散,多少让人心悲!
袁承天见他将关俊杰尸身抛下,转身向玉指峰上的玉虚宫而去。
赵碧儿道:“阿天,难不成这几天昆仑派又生变故?”袁承天道:“定然有了大变化,咱们且随大师兄去一看便知。”袁承天从怀中取出二张人皮面具,说道:“碧儿,戴上这人皮面具,行事方便!”赵碧儿接过,心道:“还是他事事料人机先,不落痕迹。”一路上但见有抛弃的刀剑枪棒,还有破砖乱瓦,还有火烧的痕迹,便暗暗心惊。
玉指峰上玉虚宫依旧高大巍然,只是殿前广场尽有打斗痕迹,更有枪棒散落一地,还有血痕,只是不见人影。傅传书正站立玉虚宫前,看着殿头上那“峻及于天”,左右楹联“一剑飞来天外仙,三指笑看苍穹外。”不由长叹一口气,推殿门而入,来到师祖林正眠面像前,说道:“林师公,非是傅书不肖,实是师父用人不览,要将掌门之位传于那个无德无能的姓袁的小子手中,弟子心中不甘,所以出此下策,策应伊犁将军攻上昆仑,也是为了卫护昆仑派声威!要知道现下天下各大门派皆归附于朝廷,便是那复明社和洪门皆亡于朝廷之手,咱们昆仑派岂能独善其一身?与朝廷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莫如投诚于朝廷,非但可以保全本派不受株连,而且可以受朝廷褒奖,这岂不是好,可是师父偏偏执拗,不知变通,先前皇帝几次下旨欲其投诚,师父总是不允,弟子也是无奈,只有随从,——而今天下归心,弟子也幡然醒悟,所谓知时务者为乎俊杰,否则身死名灭,何苦来着?师公,弟子如此行为也是迫不得已,毋怪传书之不肖!——谁知传书一片用心良苦?”他将自己忤逆背叛师父,勾连清兵杀上昆仑派的事竟而说得理直气壮,官冕堂皇,似乎赵相承不降于清反倒是不识时务的人,人倒是顺天应人的知大节的人。袁承天在殿外窗下听他说这番违心话,直气得便要一掌拍死他——只是不能够,谁教他是师父的儿子,便是要他死也应有师父来执行。
傅传书又转身出了玉虚宫大殿,负手于后向着本派关押有罪过弟子的牢房而去。赵碧儿要随袁承天同行,可是闪目之间忽见有清兵执枪巡视——原来清兵此次竟不费吹灰之力在傅传书策应下由秘道攻上玉指峰玉虚宫,将派中精英弟子一网打尽,其余千余弟子尽数归降。可说此劫是昆仑派从未有之事,袁承天心中有火,心想:未想到大师兄为着掌门之位,竟而不择手段,引狼入室,让昆仑派一败涂地,声名扫地,由此心中不由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堕落山崖,他焉有可乘之机,那么昆仑派也不会落于此种地步,自己可不是昆仑派的罪人?想到此处心中痛楚不堪。
袁承天让赵碧儿径回九天玄女娘娘的供殿,因为那里平常绝少人去,因为建在一处耸立危崖之上,去往之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被荆蒺所遮挡,非是本派弟子决难寻到,所以那里比较安全。袁承天又知这位师姊如她爹爹般,嫉恶如仇,见不得宵小之辈行奸邪之事,怕她一时性起,拔剑杀人也是有的,所以让她待在这供殿等候消息。
石牢之中灯光闪烁不定,照着师弟们的脸,只见一个个愤怒地看着傅传书,任谁都不敢相信昔日手足情深的大师足竟为了功名利禄,利欲熏心而变节,做出忤逆不道的事来。石牢中只见三师兄张松山、四师兄孟药房、五师兄赵同心三人对傅传书怒目而视,心中满是怨恨——恨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可是傅传书却不以为然,见他们人人恼恨自己,轻描淡写道:“师弟你们何必执迷不悟,还那么倔强,归顺朝廷有什么不好?”三师兄张松山为人正直,见大师兄说出如此不为人道的话,冷哼一声道:“大师兄你此言差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世间有人肝胆青云,有人为民族大义蹈死不顾,也有人为了功名利禄苟且,忘却自己本来的面目,本来的邦国所在,竟而反认他乡为故乡!大师兄你难道了师兄敦敦教导咱们民族大义,从来不可忘却,头可断,血可流,而自己心中的理想和信念怎能弃之敝履,还是人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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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听三师兄张松山如此说话,重重拍了一下石门,斥道:“张松山我念在你我同门之谊的情份上,所以以肺腑之言相告,你莫要偏听偏信,否则便有杀头之罪!要知道朝廷从来对反清复明之人杀无赦,从来不手软,所以你莫要逞口舌之能,而妄自送了性命?”张松山道:“我虽不肖,但是还知道礼仪廉耻,决不做洪享九那般的人物,为父母兄弟所不耻,为族人所不容,虽生前荣华富贵,广有权势,可是死后落个千夫所指,地下有知亦不得安宁!”傅传书听他将自己暗喻为那个曾为崇祯皇帝所看重的洪承畴,后来为敌人利诱而降满清,反过来极力效忠满洲人,为天下人所愤恨,不亚于那大汉奸吴三桂之罪行。他焉能不震怒。
傅传书冷笑连连道:“你也太过自以为是,也不睁眼看看现在是满洲人的天下,岂容尔等反清复明?”张松山道:“大师兄你难道真得要一心投降于清廷?”傅传道:“我是弃暗投明,而你们则要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这也怨不得我?”张松山仰头昂然道:“世间有人生死看淡,有人贪图苟且。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决不会坐视不管,门中出了不肖的弟子他定当会出手清理门户,决然不会放任不管,让我昆仑派堕于威名!”傅传书道:“只怕不可能了。现在他都自身难保,自然无暇顾及旁人!”这时四师兄孟药房和五师兄赵同心惊呼出声:“你把师父怎样了?”傅传书见他们急切关心的样子笑道:“也不怎样,只是将他老人家关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思过,如果他想通了,接受朝廷诏告,那么一切还如往昔,如其不允,只怕……”张松山怒目圆睁斥道:“师父待咱们不薄,可说恩同再造,你却恩将仇报是何原故?”傅传书恨恨地甩了一下袖子,说道:“只怕他是对袁师弟恩同再造吧!——他不是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于他么?我偏偏不如他意,所以我便策应伊犁将军的公子苏和泰和从京都而来的多福安阿哥,要知道多福安阿哥此次离京北来是奉了皇帝的圣旨要招降昆仑派,如果不降便欲歼灭。我知道师父一向耿直,从不与朝廷交际,而且心怀反清复明之志。他虽对我无情,我却不能无义,他逐我出门墙,让袁师弟接任掌门之位,我也不放在心上。今次上山,得知师弟和碧儿师妹双双堕崖而死,甚是心痛。思来想去这掌门之位还是我免为其难的好,旁人似乎也没有这个能力堪当。”
他这一番言语说来大义凛然,似乎他于昆仑派存亡之秋,临危受命一般,却将自己背叛师门,引狼入室说的义正词严,仿佛不是为了私人,而是为了维护昆仑派声威而甘受骂名,世上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也确实鲜有。袁承天听大师兄如此说话,心中感慨:师父一生英雄磊落,不料有此逆子,成为一生的污点,为昆仑蒙羞!如果他当初料到事有今日,只怕也不会和白莲花有此孽缘,生下如此不肖之子。
忽然有人说道:“傅传书你现在已升任掌门,已然受了朝廷敕封,还与这些顽冥不灵之人说这话,岂不浪费口舌。”只见多福安手中折扇轻摇,缓步而来,身后更有苏和泰和红智上人,还有一干武士。傅传书忙一恭到地道:“在下参见四阿哥。”多福安是多铎王爷四子,前面三个孩儿是女孩,到了他才是男孩,所以平常骄纵惯了,一向目中无人,视他人直如无物,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与堪比?自己阿玛身为摄政王,可说权柄除却太后和皇上才无人堪比,所以便任意为之!
多福安一向轻看汉人,他一向看不起那些出卖同胞之人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可以出卖自已族人,当然也会出卖主子,所以只有利用他们,而不可以委以重任,否则必受其害,便如当年的吴三桂,先是投降追杀永历皇帝,极力维护朝廷利益,后来又反水,想要另立为王,虽然最终覆灭,可是这教训总要吸取的。所以他便一直戒备汉人官员,非但是他便是他阿玛多铎还有皇帝都一直防范汉人官员心有异志,所以从不肯委以重任,既使委以重任也要派人查察,——因为在他们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纵观有清一代,都生存压抑不得自由,虽有时也宽容,那只是暂时,这也是后来国父中山先生推翻满清之原因所在!俟后国父中山先生率内阁群僚祭拜明孝陵,我汉人虽也懦弱终也复国,祭拜于天,上告上苍,以归正朔,乾坤正立,日清天郎。
多福安看了一眼这个背叛师门的傅传书,虽然心中不屑,瞧他不起,可是此人留着有用,只好温言以对,笑道:“傅掌门,你得任昆仑派三十四代掌门,真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他说着这话言不由衷。苏和泰也说道:“傅掌门当务之急在于将昆仑派整顿一番,凡不愿归降者,一意反清复明忤逆者格杀毋论,不用可怜他们,可以就地正法,以正视听!”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是要傅传书将昆仑派中不降者杀之,这样他将来再要反正也是难上加难!可以说是迫傅传书就范,上了他们的船再也不可以下去,只有一心为朝廷做事,别无选择。其用心不可谓不阴险!傅传书只有答允,别无选择,因为刀操于别人之手,自己还有得选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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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三师兄张松山、四师兄孟药房和五师兄赵同心,虽然心中犹有不忍,可是自己已然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只有恨下心来!他来到师兄弟面前,缓缓举手,势要落下。张松山忽然道:“我自己自行了断,也不要污了我的清白!”傅传书闻言怔然在那里。张松山手起掌落,拍在自己头脑之上,立时殉命。余下孟药房和赵同心二人见三师兄自裁而死,也不愿死在大师兄傅传书手下,当真义气为先,肝胆昆仑,心想:我二人岂能落于人后,便各自提掌拍落,当场身死。袁承天此时正在山石杜鹃树后,透过树叶空隙可见三人身死当场,既便出手也是不能。他心中不由怨悔自己当场妇人之仁,以至今日这大师兄迫死师兄三人,可是他自己难脱干系,泪水禁不住流下来。
多福安见张松山他们三人已死,觉得留下无益,便携苏和泰和红智上人及一干众武士而去。此地空余傅传书,看着地上同门义气而死,心中一时茫然,昔日快乐的时光闪现眼前,——从小小孩童直到少年,这十几年之中的事情历历在目,不可忘得是旧日情份,想到种种事由,不自禁地泪流下来,喃喃自语道:“师弟你们何苦非要以死明志!难道不明白委屈求全,非要……”袁承天见他如此模样,心想:明明是你害死了师兄弟,却在此假慈悲。
袁承天默默转身,只是心中在想:原来师兄心底里一直暗恨自己,恨自己夺其所爱,可是自己从来对碧儿恭敬有加,那有半分越礼之处,从来循规蹈矩,从来不忘礼教大防,男女授受不亲,奈何大师兄从来一己行事,从来做事想当然,不为别人着想,以至今日走入迷途而不知返。
在通往九天玄女元君宫殿路上,时见有清兵把守,只听有清兵在窃窃私语,似乎明日便是傅传书受封之日,更有赵相承与临。袁承天心中一动:师父明明被他囚押起来,怎么会观礼,后来一想是了定是他怕自己这掌门之位来历不正,所以非要赵相承与临,既使他不情愿只怕那时也由不得他。这傅传书一向计谋百出,说不定他用非常手段制住赵相承,只让他出席而不说话,诚然他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他虽知赵相承是其爹爹,但是为了个人野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天下多有为了名利权势而不择手段,尤以当年唐太宗为最,虽然当时情势为势所迫,而后为群下所挟,随至喋血禁门,一时推刃同气,为天下所讥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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