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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安令人架红衣大炮轰炸袁承天、公输止和赵碧儿三人,只见轰炸之后,雪山大雪纷飞之后,不见三人踪迹,只见裸露的山石,可见这红衣大炮之威力如此惊人。
红智上人见此情此景,觉得三人一定是被炸得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因为他们三人身后是万仞之悬崖,便是在大炮轰炸之前,跃身下去也只有死无葬身之地,决难逃出生天!多福安道:“这袁承天杀了苏和泰,本来我要拿他送到伊犁将军苏宁杰手上,让他处罚,不料他们竟死不降,也算是个英雄!——只是苏将军那里却是无法交代?”红智上人道:“四阿哥不必多虑,现在周边百里之内皆是昆仑派掌管,何不命傅掌门下令,让手下门人弟子四下寻找三人下落,正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教这袁承天是你们昆仑派弟子,又是你这位掌门师兄的师弟呢?统同难脱干系!——再者他们昆仑弟孑都身有轻功,非咱们兵士所能,做事寻人事半功倍,四阿哥你以为本座这建议如何?”
多福安听他一番说话,头头是道,不无道理,便依计而行。
那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炸过去,四下雪花四溅,久久不绝,声响回响不绝,在山谷中回荡。袁承天他们三人早先见到那一干兵士要开炮轰炸,便跃身下悬崖,心中只一个念头,便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也不可以玷污了这白雪。
公输止无手无足,只有头脑,行动便多有不便,不如袁承天和赵碧儿手脚并用,便见灵便轻灵,宛转如意。袁承天下坠之时不忘伸手去拿那公输止,只是一无着处,原来公输止身上衣服本少,受力便小下坠之势便为快速,所以袁承天一手拿空,那公输止先他一步下落,先前他行动皆靠那些木傀儡机关,而今一旦失去便仓卒间不知所以,所以他重重跌落,身体撞在一块突兀的大石之上,立时鲜血直流。袁承天见状,便运气下沉,眼见落地身子在半空中轻灵灵一个转身,左脚踢右足,这才下缓之势,但平安落地不伤分毫,抬头见赵碧儿衣衫飘飘落来,怕她受伤,便双掌送出,身子上跃,轻轻接着赵碧儿软软的身子。赵碧儿此时早已骇的神情迷离,见袁承天施手救了自己,被他这样抱着,有种异样的感觉,心中忽萌一个念头:这一生一世被他抱着永不分离该有多好?只是美梦总容易碎灭。
袁承天将她轻轻放下,便自去查看公输止,只见他已是命在倾刻。他见袁承天走来,用尽余力说道:“袁公子,我死之后,将我葬在这雪下便是,……只是……”他说话已是十分吃力,又道:“在这谷底前方有株大松树,松树其旁有一块圆石,你用双掌拍开,此石便自行旋转,石后……”他又稍歇一会,又说道:“石后是个山洞,洞有有几只大木鸢,公子你们操动木鸢两翅之下的机关,便可以飞离此地……”袁承天道:“前辈,你不会死的……”公输止笑道:“世人畏死,而不知生之艰难,死之快乐,也许只有死去之人才会明白!”袁承天的眼泪禁不住落下来。赵碧儿也是伤感无已,用衣袖揾泪。公输止道:“人生世间皆有生死,不必悲伤……”袁承天道:“可是我却放不下这执念……”公输止笑道:“公子,将来总会明白……”袁承天再要说话,只见他头一摆,已然殁去,脸上殊无痛苦,露出欢喜的容颜,也许他是世外高人,参透“今日大欢喜,舍却臭皮囊!”
赵碧儿见袁承天犹自伤心,便说道:“阿天,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还要出去,我担心爹爹和娘亲有难!大师兄未始不会囚禁他们,我好担心!”袁承天心想碧儿所言极是,便徒手掘雪,将这公输止尸体投进去,又覆以大雪,然后恭恭敬敬向这墓冢叩头,说道:“全是晚辈不肖,害的前辈命丧此间,可是晚辈罪该担当,难辞其咎。”赵碧儿见他说的出自肺腑,心想:阿天的命格是天煞孤星,以至累及周遭之人——最早是爹娘,接下来便是昆仑派有难,复明社丘帮主在宁古塔大城自裁,以谢天下,这看似是他个人行为,然则如果不是袁承天厕身其间,似乎他也不会死去,而今又让这公输止横遭不测,昆仑派又陷入争斗,大师兄夺取掌门之位,投身于清廷,已然和天下反清复明的英雄成了仇雠,这可不是阿天造成的,如果当初不是爹爹收他入本门,那么大师兄焉为因爱生恨,痛恨爹爹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于这位入门最晚的小师弟!
袁承天和赵碧儿二人操控大木鸢,飞上崖去,只见雪地白茫茫,只见许多人的足迹向伊犁城的方向而去。这时赵碧儿肚中饥饿,不由地咕噜噜地响。袁承天见四下白茫茫,似乎一望无际,二人待要行走已是筋疲力尽,如果再驾木鸢已是不能,因为适才二人飞上悬崖之时,由于赵碧儿一时好奇,拔动机关这木鸢方向便失去控制,竟而不受操控一头撞在一块兀地面的大石之上,竟将这木鸢撞个纷碎,不能再次升空,所以二人似乎只有在雪地徒步而走,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它途。此时二人又饥肠辘辘,可说雪上加霜。赵碧儿暗暗悔恨自己一时好奇,竟而毁了这木鸢,否则二人可以驾它回转昆仑,还有拔乱反正的希望,不让大师兄奸谋得逞,让昆仑声名受损,而今可好,两个人似乎只有在这白茫茫雪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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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抬头见头顶盘旋着几只硕大的秃鹫,往向张望,时不时作俯冲状,似乎要择人而噬,——要知要一只硕大的秃鹫体重可达百斤,两翼伸展开来几乎有丈余,而且性情凶猛,专食死尸,它长长的嘴瓜最为厉害,有时竟可俯冲而下,将一只羊抓到天空,再行抛下将它摔死,然后分食,其性情如此残忍。赵碧儿见头顶之上高高盘旋着的秃鹫,心中难免栗六,很是不安。袁承天见她花容失色,便极力安慰她不要害怕,还有他!赵碧儿见袁承天坚定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我这样一来,阿天是不是心底里笑我柔弱,不似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慨?
袁承天将一块大大的木板放在脚下,一手揽腰抱着碧儿。碧儿不知他此意何内,竟而心跳加快,仿佛有小鹿在撞,脸也红了起来。袁承天已然掌控方向,足下用力向大雪山下方滑去,原来他是以木板为雪犁,在雪地滑动,这样行动迅速,可以免了二人徒步行走的艰难,也可以聚集内息,以对付天空中那几只可恶的秃鹫。只是赵碧儿会错了意,见袁承天目光炯炯,看着前方雪地之上有无障碍物,以足调整滑行的方向,——自来袁承天久在这雪域高原,对这雪犁自是得应手,先前他便一个人偷偷出来滑雪偷玩,旁得师兄师弟却都一个个潜心习练本门心法,独他喜欢一个人在漫天大雪之上,一个人心无所系,一个人孤零零,看那高高在上的苍穹,飘着大雪,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千古况味!他喜欢一个人孤独来去,喜欢在寂寞中寻找自我,也许旁人从来看他如同怪物,其做事行止不近人情,然则鬼有千面,人有万种,各各行为各不相同,所以世上有人忠义乾坤,肝胆昆仑;有人行为卑劣,为了一己之私尽可诛杀同门,为功名荣华可以抛弃高洁的采守,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可说是可卑可耻!
一路由上而下,向着山趾滑行。天下的秃鹫鸣叫不休,似乎也是大雪天久不觅食,饿得发慌,见到雪地之上有人便要啄食,只是袁承天和碧儿二人在雪地滑行飘忽不定,它们便难以俯冲啄食,但是依旧不放弃,在空中盘旋,如影随形追击二人,似乎不得手不罢休。
碧儿紧紧抱着袁承天的腰部,侧脸可见阿天的大大的眼晴,一刻也不停歇,全神贯注看着前方,似乎对头顶盘旋的秃鹫视而不见,其实不是视而不见,因为此时雪犁滑行,不得分神,否则一旦方向失控,撞上山石非粉身碎骨不可。
渐行渐远,滑行到一处较为平坦之处,正有几株松树间或有无花果,只是无花果树尚未萌芽,松树却是松针碧绿。袁承天停打住,在一块大石上坐上,喘了口气,抬头见那无花果树枝桠间还有去年的果实,只是经过一年风吹日晒,果实已是干瘪了,但是还可以吃的。袁承天伸手摘了几颗,对碧儿道:“碧儿,你吃不吃?”碧儿见这果实落了灰尘,而且干瘪的难看,摇头自然是不愿意吃。袁承天用雪水将之外面污泥洗去,将一颗放在囗中嚼了起来。碧儿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好奇问道:“有这样好吃么?”袁承天不无伤感道:“从来穷人家的孩子还有的选择么?”他似乎又想起自己以前苦难的境遇,又喃喃说道:“碧儿,非是我悲天悯人,实则是对苦难感同身受!天下众生皆是苦!以前我未入师父门墙,在世间讨生活,有好心的大叔和大婶将馒头给我,其实他们的生活本已捉襟见肘,可是还给我吃的,他们都是可怜人,也有朱门大户,他们驱赶我,有时却将馊的馒头和饭食给我这个小乞丐,在他们眼中是施舍了大慈悲,世间人情冷暖也不过如此吧?每当我灰心丧气,万念俱灰时,便眼前闪现已逝去的爹娘,娘亲在临殁时便说‘孩儿你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莫被困难打倒!’爹爹也在临殁前苦苦交代‘天儿,你不可以自暴自弃,因为你是袁门后人,千万不可以自己瞧自己不起,不做一个懦弱的人,要记住民族大义,汉人不懦弱!’”他便将这话牢牢记在心中,他便是在生死忧患之中也不气馁,也不退缩,皆因他是袁门后人,不可以浑浑噩噩与世人同悲!
赵碧儿听他说得可悲,不由得也伤心起来,晴睛红红的,似乎也要哭泣起来,原来世上之人的情感皆是脆弱的可怜。她竟伏在袁承天肩臂嘤嘤哭了起来,是为了殁去的娘亲,她好想见她一面,因为碧儿在这尘世上一个人好孤单,没人疼没人爱,纵有爹爹,可是他那里知道女儿心中的苦和泪?
赵碧儿这时接过袁承天递过来的无花果,心想:原来阿天心中藏着这么多的苦难,——不为人知的苦难!这也是他为何时时显露出孤独凄凉的情景!袁承天看着赵碧儿将这无花果吃了,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忽然天空盘旋的那几只秃鹫见袁承天二人在这雪地吃无花果,见是时机,几个秃鹫长鸣一声,向着两个人冲来,长喙向着二人头顶啄去,势要将二人啄死,分尸他们。只是它们太自以为是,要分尸袁承天二人也难。赵碧儿见状惊呼出声,伏在袁承天肩臂。袁承天运掌而出,忽地一掌向这秃鹫拍去,势挟风雷,以平生之能抵御这猛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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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秃鹫凶巴巴冲来,本拟将袁承天啄食,不料一股强大劲风拍来,直震它羽毛纷飞,很是狼狈。袁承天余势不减,接着第二掌翻出,前头之势余威犹在,第二掌更见威猛,竟而将这秃鹫当场拍死,跌落在雪地之上,余下秃鹫见首脑已死,不敢再自行凶,便折回原路,向天空深处飞去,时不时长唳一声,回看袁承天二人,似乎心有不甘!
袁承天长长出了口气,忽觉胸中浊气上涌,气息经脉逆转,便自不得动弹。赵碧儿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拍打袁承天,怎耐他此时气息经脉逆转,非有当世之大高手出手才可以解他危难,可是放眼当下,只见白雪茫茫,那有人踪?赵碧儿的心不由沉了下去,难道天要绝人于此?
忽然白雪茫茫尽头,只见有二人步履如飞,转眼间便已至眼前。待碧儿看清二人不由惊呼出声,原来此二人非是别人,却便正是那灵蛇派的首脑白碧尘和那白凤城二人,只是心中起疑,他二人缘何来到这雪山之上。其实自那次分别之后,白凤城对这赵碧儿念兹在兹,心中脑海中满是她的影子。新近他们父子在一次外出时,撞见一队队官军向昆仑派驶去,便情知不妙,便顺手抓了一名清兵喝问原由。这清兵见白碧尘凶巴巴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便一五一十将此次官军在多铎王爷的四阿哥多福安统率下进攻昆仑,如果昆仑派接受朝廷诏旨,为皇上所用,那么一切全休,否则昆仑派便是灭顶之灾。白碧尘听了倒不怎么放心上,心想这昆仑派与我灵蛇派毫无交际,生死我也管不着,便一掌拍死了这名清兵,随手抛入山崖之下,为野狼所噬。白凤城见了终是心下不忍,便欲跃下山崖为其埋尸。白碧尘见了,心想:想我白碧尘一生杀人无算,没成想生子如此,真的让人大失所望,——全然不似我杀伐果断,反而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将来终难成大事。白凤城也不理会爹爹,他下去将那清兵埋葬之后,又自跃身上崖。白碧尘要他同归灵蛇山庄。白凤城却执意要去昆仑派。白碧尘道:“只怕咱们去时,官军早已将昆仑派攻下,咱们去了也是于事无补,何必趟这浑水,自寻麻烦?”白凤城都不依不饶,因为他心念赵碧儿,便舍了白碧尘大步向昆仑山而去。白碧尘气得一拍大腿,:“城儿一向任性,既然他要去昆仑派助其一臂之力,那我也不遑多让。”于是二人便只身前往大雪山,可巧不巧正走时,眼见昆仑派便在眼前,不料竟撞见赵碧儿和袁承天二人。
白凤城心下好奇,他见袁承天不能动弹,不明所以。赵碧儿自是知晓,便央求白碧尘救下袁承天。白碧尘见她出了这个题目,并不拒绝,哈哈笑道:“好,我答应你,——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可要答允,否则这位袁少侠死活,于在下可不相干。”赵碧儿蛾眉一蹙,正不知他要说出什么不近人情的苛刻条件,不料白碧尘看穿她这心思,说道:“我这条件并不违背侠义道,也不是强人所难,而是一件皆大欢喜,泼天大的富贵。”白凤城见爹爹说的郑重,心中暗想:又是什么样的泼天富贵?白碧尘也不卖关子,咳嗽一声,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说道:“我只是要求赵姑娘你莫失前言,依旧做我白家的儿媳,下嫁于我城儿,这可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赵碧儿冷冷道:“我如果说不呢?”白碧尘脸色一变,阴沉道:“那也由不得你,你要倔强我也不相强,只是你忍心看这袁少侠便此内息经脉断绝而亡么?”赵碧儿道:“你趁人之危,要挟于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碧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我白碧尘从来没有自认名门正派,也从来不成想做什么英雄好汉,要做就做恶人,可是在下手下从来未枉死过一个好人,杀的都是那些为害人间的无耻的奸邪小人,可不比你们昆仑派调教出的识大体,明是非的好弟子。赵姑娘须知天下多有伪君子,打着道学的幌,私下却干着杀人放火,卑劣无耻的勾当,在白某看来还不如我这强盗,我们还秉承‘盗亦有道’的规矩,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尽做些欺世盗名的恶事?赵姑娘,咱们这便别过。”他说话一完,便要携白凤城同去,便是不再理袁承天他们二人。
白凤城此时心不甘,情不愿,口上附合爹爹的说话,只是脚下并不行走,眼睛看着赵碧儿,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她向白碧尘低头,否则袁承天只怕真的要死,——可是只见赵碧儿犹自看着袁承天,满眼是怜惜的神情,却对他视而不见,不觉心中酸楚,心想:原来赵姑娘从来未忘记她的这位小师弟,我在她心目之中竟可以忽略不记。他的心情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心想:岂难道我在赵姑娘心中竟不如他?白碧尘见白凤城迟迟不走,有些愠怒,心想:岂难道我白碧尘的儿子便不如人?
白碧尘见白凤城痴痴然的样子,一时心中不知是恨是悲。天上又飘大雪,白碧尘道:“城儿你还不走,人家心里全然没你,你还巴巴地在这干么?”白凤城此次前来昆仑派便是为了见上赵碧儿一面,可是今日一见,不如不见,心中一时万念俱灰,昔日的豪情壮志不复存在。赵碧儿见他神情沮丧,心灰意冷,心中也不由得心生怜悯,心想我如果不答应他,那么阿天势必死亡,我于心何安?便是余生也不得安宁?可是待要求肯于他,却又不能,一时彷徨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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