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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男人们都表现出了自己大度的一面,撑着自己到强弩之末的身体扶着女生们下船,木板的那一头是老邢在迎接,诗人、老皮、王陵,还有一个男生听老皮说姓郑。他的名字叫作“九五”,这名字一报出来的时候,诗人就觉得有意思,说这九五的老爹是多想自己儿子成为皇帝,又是姓“郑”,名字又叫作“九五”的,皇帝自称“郑”,又被称为“九五之尊”。不过这九五一路上就见过他吭过几声,只是闷头在那睡,大家以为他也不过是晕船厉害了,谁也没想到这船靠了岸,那家伙竟然是径直好端端的第一个站了起来就大步流星的下了船。
“这哥们不怎么团结,”诗人道:“遇到苦难应当团结一致,有道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这一路上人本来就是晕乎乎的,靠了岸,虽说前方就是夯实的大地,可这下船那看似再也简单不过的动作却难住了一大群女生们,这人在长期失去平衡之后,大脑的平衡感早已失去了控制,就跟喝醉了的人似得,走起路来那是一步三晃,加上不停左右摇摆着的船身,危险就这样出现了。
王陵伴着一个女生再往前走的功夫,由老皮负责搀扶着李鑫,这妮子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得,不停的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小脸上看不见什么血色。其实这事儿也怪老刑,他可能有些高估这些从城里来的孩子了,从未下过水的旱鸭子们怎么能够跟常年与大海打交道的人相比呢?
果然,王陵那头刚过了舢板桥才落了地,就听后面一群人“哎……哎……啊!”的一通乱喊,然后便是女人的尖叫声,再接着等他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倩影已然是从舢板桥上跌落了下去,连同附带着的把老皮也一块儿给拉了下去……
这海里落水可不比河里,那小河沟里落下去好歹能溅起一通水花还带着响,可海里呢?这地方,本来就是礁石遍布,那海浪夹杂着白色的浪花泡沫使劲拍打着礁石,无时无刻不再发出着“啪啪”的剧烈拍打声,这人前面刚落水后面就只看到水面上有一胳膊挥舞了一下便不见了踪影。老皮身后是诗人,这厮早就已经懵了,吓傻在原地,王陵见状喊道:“还愣着干嘛啊,救人呐!”
诗人这才连忙点头,转而一想又一副苦相道:“四……四哥,我不会水啊!”
王陵二话不说,也来不及脱掉衣服,一个助跑就纵身跃了下去,一个猛子扎到水中。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大海和外公家门前的那条河全然是两个概念,虽说都是水,一个是风平浪静相对静止的,而另外一个则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只一入水他就发现这海面之下藏着一股巨大的涌流,那力量拉扯着人拽着身体让你根本无法稳住身形,得不到力的身体只能随着那涌流随处漂泊,接连是呛了两口水才勉强把头露出海面,这时一条绳子抛了下来,诗人乘着这功夫在船上找了条绳索丢给他道:“四哥,你抓住了!”
王陵这头捏着绳索准备再潜,只听身后又是一记落水声,转头一看,原来是老邢也跳了下来。这区别一下就出来了,老邢三两下就到了王陵跟前,只听他吼道:“你马上给我上去!”说罢便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只留下脚板在水面上打了个浪花就不见了人影。
王陵哪里肯就此放弃,心中挂念着同伴的他再度尝试着潜水,这一回他是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些准备的,可下水一看,这里光线极差,到处都是一片黑乎乎的,只把头埋下去片刻就又被一个浪给拍了上来,带着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向了身后的一片礁石,那种感觉就如同一记闷棍冷不丁的砸了上来,那痛的他当即就顺着那浮力慢慢上来了,然后靠着身后的礁石一动也不敢动。其他人的目光此刻完全都聚焦在海面上,谁也没有留意已经受伤的王陵,只觉得他是不是按照老邢的吩咐照做罢了。
而海面上,大约离出事点二十米开外,老邢的脑袋第一次露出了水面,他侧着身子倒着往回游,隐约可见胳膊下方一边夹着一个人。通晓水性的人都知道,救落水者的难度要远远比在水中拉回一个重物难的多,其原因是落水者会不顾一切的抓住任何能够抓住的东西,从而使得救助者往往被这种求生本能的巨大破坏力一起再次被重新拉入水中,此类悲剧多的数不胜数。而老邢便是用自己的胳膊用力夹住对方的双臂,从而使得两人在他的控制之下。
拖上岸之后,李鑫跟老皮都是昏迷状态,这海水不比淡水,呛两口那脖子里头难受的就跟刀子似得。也来不及准备了,老邢把两人翻过边来吩咐诗人跟着他学,把人架在大腿上,然后猛地用力拍打这背部,不多久就有大口的海水从二人的嘴里吐出来,老邢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应该是没事了。”
待到二人苏醒,这时诗人才发现他四哥不见了,回头一想刚才那人不在水里泡着嘛?弯腰下去一瞅,好家伙,四哥那脸都已经是铁青色的了,怎么喊他都不答应。其实并不是王陵不答应,而是他现在压根没法张嘴,只要一张嘴,那背上一根筋就钻心的痛,只能用手扣住礁石稳住身子,要是再没人来打理他估摸着有个五分钟就得沉海里去了。
等着再把王陵捞上来,老邢也是疲惫不堪了,检查了一下,他那后背一道深红色的擦痕,又用手按了两下估摸着这骨头没坏应该是被撞岔了气。老邢便用自己那大巴掌按住王陵的脊椎淡淡说道:“小子哎,忍着点,有点痛。”
王陵哪里还顾那么多,才一点头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老邢那大巴掌一下子就狠狠按了下去,那酸痛的滋味儿简直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眼泪鼻涕是跟着一块儿稀里哗啦的到处横飞。不过这一阵痛完了倒是发觉自己能够活动了,相比之前那种不能动的感觉可是要好多了,看着那两位没什么大碍慢慢的也就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到了这会儿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渔民而言,大海既是为他们提供生计的源泉,又是无情吞噬一切的魔鬼,他们懂得观察大海的每一滴变化来琢磨它的脾性。可是对于这些外来者,这刚刚踏入大海的第一天就被吃了个下马威,王陵看着老邢的背影,心中隐约有些明白为何他会对自己咄咄相逼,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练就一身过硬的本事,否则葬在这片海洋深处到时候恐怕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他们登上的这座小岛没有名字,在中国的南海上有太多这样的岛屿,人们以海为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是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便有精卫填海的传说了。这样的小岛星罗密布的存在着一望无垠的海洋上,只有那些熟悉它们的老渔民才会知晓其中的奥秘。
这个岛在很久以前就是两广渔民入南海时一个比较热门的休息中转站,因为海盗的中央处有一淡水泉眼,终年不干。淡水作为海洋上的一种宝贵资源是极其难得的,慢慢的曾经在这里过往的人就修筑了一些用石头垒砌的小屋用来遮风挡雨当个临时安息之所。不过这些屋子大多已经年久失修,能够看到的只能是曾经的残缺。
顶端的位置的确是有一处泉眼,绕着泉眼便是那些屋子,这些石屋顺着斜坡的礁石拾阶而上,远远看上去一层叠着一层,颇有些西藏“布达拉宫”的造型模样,所以老邢说,过去也有人把这里称为是海上“布达拉宫”。
老皮从海里被救上来心中却也是感谢老邢的,可年轻人终究是面子薄,免不了嘀咕两句:“这地方真能住人吗?”余下的那些年轻人也都是撇着嘴,虽说那个年代是艰苦的,可单从这些年轻人的打扮和皮肤来看便是在家中没有吃过苦的,在那个中下贫农主导“革命”的年代,有些知识分子和曾经的“富裕”家庭子女便是首当其冲,成为接受中下贫农再教育的先头部队,所以单论条件,他们估计个顶个的都不会比王陵差,虽说受到冲击,可是谁也不至于曾经住在这连屋顶都没有的露天之地。
老邢回过头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想训话,诗人看出不对劲就出来打圆场道:“咱们不都是来接受中下贫农再教育的嘛,这就叫做贴近生活,各位咱们既然来了,那觉悟自然也都要跟上,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能用的材料都搭把手,这往后的日子咱可都要靠自己了。”
修房子,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件需要自己动手的事情,说是房子就是借着崖壁用石头码个可以挡风的地方,住在带着满满海腥味的礁石上,大海的广阔和无尽还是让这些前头晕船的年轻人们感受到无处不在的风景,新鲜、刺激还有那说不出的曾经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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