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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当然记得,“公主曾问我,最后一个皇帝是谁?”
案上的博山炉烟雾缭绕,绵长拉扯着墨柒记起了很多很多个从前。
那是汤知培的人生。
墨柒苦笑,“张四先生(张謇)起草清帝退位诏书之时,先慈尚在。”
不消他继续说话,许栀已然从这个目光中的无穷深意感到了一种震撼!
她刹那间想起木门上孙文之言!
她忽然顿住,如果墨柒本就是个年长她很多的人?!
墨柒贪恋着将目光停留在那段俄文上,“不知公主可读过俄人的《自由颂》?”
新文化运动号召之时,普希金的小说诗歌风靡一时。不少进步青年都以读普希金为时尚。
许栀为找寻祖父,看过很多民国报纸。
《自由颂》尤有号召。
许栀难以描述这是种什么感受。“我知道。此为普希金所写。”
墨柒低低笑开,回忆着涂上了黄沙的相片。“我常与好友齐诵它的最后一段。”
那张草白色的帛书,刻着他到先秦来的头三世。
他颤抖着触碰上面的文字,“……哪知世事艰险,我于此怅惘往日又何其荒谬。要再诵此篇,大概不可得了。”
“先生。”许栀微笑着注视着他,“我不会俄语,但我看过穆旦先生所译之版本。不敢说一字不差,也还记得住。”
许栀还不知道,她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约定。
她无法见到了她的祖父,但她充当了她祖父的角色。
民国二十三年,他们围坐一块儿,燃着烛灯夜,偷偷读《新青年》。
秦王政三十六。
“墨先生,不如同诵最后一段可好?”她说。
天底下偏偏就有这样巧合的事,他当年写在墙壁上的恰好就是这最后一段。
流水的泉水激荡着作背景音。
“今天,无论是刑罚,是褒奖,是血腥的囚牢,还是神坛,全不能作你们真正的屏障;”
【Сегоднянинаказание,нипохвала,никроваваятюрьма,нижертвенникБожийнемогутбытьвашейистиннойпреградой】
他低沉而沉重的嗓音,道尽了漫长岁月。
绝望,艰苦,折磨,背叛,质疑,等待……统统编织在一起,罗成一张巨大的网。
“请在法理可靠的荫蔽下首先把你们的头低垂,如是,人民的自由和安宁才是皇座的永远的守卫。”
【Склонитесвоиголовывтенинадежностизакона,ибосвободаиспокойствиенародаявляютсявечнымихранителямипрестола】
最后一个音收尾,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全身颤粟,墨柒良久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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