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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肯定的。你从前可是名誉市长的女儿啊,有几个人敢随便惹你不高兴?”
“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有些人夸你不是因为真的觉得你有那么好,有些人骂你也不是真的觉得你超级差劲。”业双双的眼睛里透出一点不常见的狡黠,“谁是真的为我好,谁只是看在家里的面子上糊弄我巴结我,我看得出来的。”
“是么?”翟一文一脸的不相信。
“今天的事情,还有以前的很多事情,真的很谢谢你。”业双双想也没想,直挺挺地鞠了个躬,差点一个头槌撞上翟一文的胸口,好在后者及时敏捷地躲开了。
“我觉得你是真的傻。”翟一文拍了拍胸脯,大约是有点心有余悸,“我帮你是因为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互利互惠而已,你不要乱给我扣高帽子。”
“爸爸说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原本就是建立在互利互惠上面的。如果看见一方毫无底线不求回报的付出,而另一方又能心平气和镇定自若的接受,只能说明这两个人现实中的阶级或者是心理上的尊卑根本就不平等。”
“你爸爸还算比较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能在这种环境里守得住这么大一份家业了。”翟一文实在没忍住,用手指在业双双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怎么就没遗传到你爸的优良基因呢。”
“没遗传到才好呢。”业双双的眼睛随着周围的灯光变幻而闪闪发亮,“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一个梦想……”
“世界和平?”翟一文挑眉。
“不是啦,你先别打岔,好好的听我说……”
“如果你是想找个人谈人生的话,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这个兴趣听。”翟一文毫不留情地说,“还是好好看看你自己脸吧。本来就说不上长得特别好看,要是以后脸上还留点什么痕迹,卖相就更差了。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本来就该过上那种人人都羡慕的骄奢淫逸的生活,然后到了岁数再遵从父母之命嫁给另一个大老板,成为维系家族利益的纽带之类的,就像送出去和亲的公主一样。想想你的岁数,你自由的日子不多啦,干嘛非得一个劲儿的把时间浪费在体验民生疾苦上。你是吃饱了撑得么?”
“你想什么呢!”业双双急了起来,“不是那样的,我自己的人生,当然是我自己说了算,我——”
“别傻啦,你是幼儿园还没毕业的小孩儿么?”翟一文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人这辈子,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命运就是从你出生时就定好的。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甩掉‘业大小姐’这个光环,而我只是个又要辛苦养自己又要照顾我妈的倒霉平头百姓。天鹅肉对我来说太塞牙了,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你能不能放过我呀?”
说到后边,反而是无奈的情绪在他心中占据最多。这段日子以来,他基本没怎么在业双双面前说过什么好听的,有时候甚至还有点故意欺负的意思了,但这个小姑娘是真的神经大条脑子又一根筋,不管他怎么明里暗里的奚落都装作听不懂。就算暂时被骂退了一阵子,几天不见又没事人似的粘了上来,简直让人拜服。
眼前的女孩儿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在昏暗的光线里抽了抽鼻子。
“我小时候……其实可讨厌别人叫我‘业大小姐’了。”半晌后,她哑着声音说到,“因为每次我在班里取得了什么好成绩,或者是在学校里拿了什么奖项,就会有人在下面交头接耳地说,‘嘁,我就知道老师又要给她家里面子’。”
翟一文看着她的样子,提起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取得的那些荣誉,到底有多少分之一是我自己挣来的。”业双双眼眶又红了,不过声音倒是渐渐清晰了很多,“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逼着自己不停地努力读书,一连拿了很多年的年级第一。结果呢?我不但没能得到答案,反而给自己增加了更多的问题。”
她架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有些反光。翟一文盯着盯着,突然觉得被晃得头晕。
“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这是肯定的。班里其他成绩好的人都不屑和我走在一起,连成绩垫底的人看我也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因为我取得的东西都是有水分的,他们至少每一分都是应得的。”业双双笑得很难看,“到后来,连我爸爸妈妈都觉得我这幅死读书的样子很奇怪了。反正家里又不需要我搞什么发明创造来光宗耀祖,我干嘛每天把自己累的没个人样呢?”
“说的有道理。”翟一文勉强插上了话,“还有,我要提醒一句,你毕竟是学文的,发明创造和你肯定没什么关系。”
“但我就是……不服那口气呀。”业双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上中学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这活一辈子,总该能够实现一点点只属于我自己的价值吧!”
“这个目标其实真的蛮远大的。就算你跑去理科,教授也会告诉你,‘我们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翟一文继续泼冷水,“还有,你跟我说这些其实是没什么用的,我没有过这么精彩的人生体验,没有资格同情你。”
“现在回头看,那时候确实是蛮幼稚的。”业双双咬着嘴唇,脸上勉强还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早已满是泪水,“所以稍微长大一些之后,我看了更多的书,明白了更多事情,也放下了很多怨愤。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是一把双刃剑,一面会刺伤人,一面会帮你刺伤别人。很多委屈确实是我应得的,因为这个身份的好处我已经受过了。”
“恭喜你终于学会了辩证思维。”翟一文干巴巴地接嘴。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占着比别人都好的资源,却不能完成借此完成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情,就是一种最大的浪费。”业双双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地不停往下说,“有些事情,别人不敢做,是因为他们怕罚款,怕惹事,甚至怕因此丢掉性命。但是我不怕。这个世界是畸形的,总要有人拼却一切去纠正。既然我生来就比别人本钱厚一些,我就更不该就此庸庸碌碌的活着。因为自己过得还算好,就装作看不见那些过得不好的人,不但是一种可笑的倨傲,更是一种可耻的卑劣。”
“说的不错,看来你确实算是我们中唯一的高级知识分子。”翟一文被她带动的稍稍心潮澎湃了一个瞬间,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所以你就没有底线的到处去作死,逼得周围所有人不停地替你擦屁股?‘一人做事一人当’从古至今都是个伪命题,你的高尚行为只会把身边很多只想混吃等死的人卷进来,让他们永远也无法安生。就拿这次来说,你在学校里处理不好三类学生的关系,所以在大街上挨了打,后果只是赔了点钱,以及我去蹲几天而已。但是把这件事放大了说,你原本就是一个在‘天赋者’世界里相对有地位的人。万一的万一,你哪天在街头,被激进的学生家长当街打死了,你知道会怎么样么?嗯?你是家里的独女,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替你报仇——你知道最近的几场局部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么?”
业双双被他说的愣住了。
“一直以来,我说你天真,说你脑子不好使,不是因为我不赞同你的观点,而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翟一文拉长了脸,“看看你到这座城市以来都做了些什么吧。到处应聘教师,意图给孩子们传播‘平等’的理念,去各大游乐场所蹲点,借着卖杂货的名义偷偷给人塞一些敏感的宣传册。要不是你的后台确实硬的让人发指,你早就被人私下灭口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