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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一小股疾风忽然掠过元岁的头顶,将那张大网整个掀飞。
“童毕安?”元岁直起身体,立刻反应过来,“你在哪儿?”
移动时毫无声音的飞行物在天台上投下一大片形状不规则的深色阴影。大难不死的喜悦很快就被强烈的危机感冲淡了。她左顾右盼地寻觅着某两位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援兵身处的方向,祈祷他们可以晚一点被敌人发现。
尽管以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也没什么替他们担心的资格,元岁还是有种计划被彻底打乱的感觉。
砸门的声音令她稍微警醒。元岁飞快地把认识童毕安和顾岚以来的所有经历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决定全凭直觉赌一把。
紧咬不放的追兵突入天台的同时,元岁回头对着排列整齐的枪口笑了笑,接着重心前倾,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
六指士兵连忙上前,攀着墙沿向底下张望。地面上自然不会有那位擅长控制线绳的天赋者的尸体,那么她多半是掐准时机在速降的过程中又钻入了某一层楼的房间。
通讯频道里的争执依旧没有停止,意料之外的人员折损却时有发生。士兵们唯一暴露在外的灰色眼睛里都透露出一些焦躁的情绪。这一带的天气比它们想象之中更加炎热,出于谨慎而携带的双份弹药增加了更多的负重,贴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彻底湿透。为首的分队长粗略地清点着登上天台的人数,沉着声音向上峰汇报着最新进展。
“还要继续追捕么?对方比我们更加了解这里,而且是一个能力难以简单针对的天赋者。”六指的语言听上去就像始终卷着舌头说话。
没有人回应它的问题。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低音在频道里力压群雄,成功让其他所有人的发言都沦为了背景音。分队长正骂骂咧咧地掏开一本最新下发的暗语对照手册,一截绳梯却从盘旋于头顶的飞行器上落了下来。
“怎么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全频被更高权限静音之后,一个年轻的男声不慌不忙地开口,“我不是说过,这次只是让你们来看看情况的么?怎么开始屠杀起人类小孩儿了。”
“那些不是普通的人类小孩。”某个相对尖细的声音回答到,“我们在寻找起火源头时,注意到那个山坳里废弃多年的镇子居然仍旧有人长住。您应该也听说过这一带曾经生活着大量被人工选育出来的天赋者的传说吧?是那些不平凡的人类孩子先袭击的我们。或许是为了逃避火情,他们的人员非常分散。安全起见,我们本来是想先把他们暂时控制起来,等到您过来再由您处置的。结果没想到,我们以礼相待,他们却非要挑起战火,数次以那些奇妙的能力攻击我们,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你们可是用枪口抵着别人的脑门来让他们‘暂时受控’的,孩子们会反抗也是难免。另外,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才是在试图挑起战火。”年轻的军官一边说着,一边徐徐顺着绳梯降到了天台上,向分队长询问到,“刚刚那个从这里跑掉的女孩儿是什么人?看身手,不像是一般的人类小孩。”
“我还不知道,但她确实足够棘手。”分队长回答到,“抱歉长官,我还在斟酌继续追捕的方法。毕竟现在的环境对我们太不利了。”
“她一定还有同伙,否则刚刚不会那么突然地从我们的网下逃脱。”年轻军官的眼睛比周围的其他六指略深一个色号,因此显得要温润许多,“打开所有红外搜索装置,全面扫描这一区域,将所有捕捉到的人影与我们的士兵一一对应,不吻合的,直接就近围捕。”想了想,他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尽量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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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元岁已经从包围圈里顺利逃出去了。”童毕安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回头冲着顾岚大大咧咧地咧嘴笑开了,“还好我们过来的及时。看吧,我就叫她别一个人逞强,人多还是要力量大些的。”
“虽然事实如此,你确实算是救了她,但形成这样的局面,未必是元岁乐意见到的。”顾岚小心翼翼地扣在弧度颇大的接缝边缘,“说句不好听的,你为了别人好,还必须得以别人想要的方式才行,否则……”
“这话听着有点不太像你。”童毕安的笑容瞬间变得有点僵,“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真的很对不起……但是你也别耍脾气耍到这种程度嘛。紧要关头,更要精诚团结对不对?”
“不,不是……”顾岚注视着那双从相识以来便一直喜怒形于色的眼睛,又有点说不下去了,只得含糊其辞到,“我们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逮着小问题斤斤计较的人吗?”
“就是因为知道你不是,所以才觉得奇怪啊。”童毕安顺着她的话接了句嘴,突然浑身一震,忽闪着眼睛试探到,“最近这段日子这么不太平……还又让你经历了一次失去栖身之所的痛苦,你是不是……后悔跟我走了?”
“你说什么呢!”胸口多日的情绪忽然有些憋不住了,顾岚骤然提高了音量,“这是我自己选的,我怎么可能会——”
“好了,小姑奶奶,看看我俩现在究竟是蹲在哪里,求你小声点吧。”童毕安及时地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又用眼神指了指下面。
勺子型飞行器的顶面,就像一个倒扣在天台上的铁锅。童毕安和顾岚现在等同于站在敌人指挥部的头顶上,说起话来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过元岁也还真有点本事,要不是恰好又飞来了一个‘大勺子’,她说不定真的可以从人堆里脱身。”童毕安直率地表达了赞美,“我记得上次在‘偏安’认识她时,她还不过是个跟在厉害老大屁股后面划水的小花瓶,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内,忽然就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了。”
“逆境毁灭一个人,也创造一个人。”顾岚看上去似乎是怅然若失,“过得不太好的人,总是能长大的快一些的。”
“怎么,难道你还觉得有点羡慕?”童毕安话音刚落,就听见脚底下的飞行器里传来了分贝极大的一段人声,于是顺势改口到,“它刚刚说什么啦?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似的。”
“你没猜错,就是在骂人。”顾岚也觉得有点稀奇,“翻译的通俗易懂一点,它问候了一位比它自己年纪轻,但是职务高于它的长官的母亲。”
“……说的那么文绉绉,不就是气的骂娘了吗?”童毕安贴近了一点,说话的声音很轻,“求你可千万别学我哥哥那一套,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就行。你也知道我是个没文化的,小时候既没摊上靠谱的亲妈,长大了又分不到亲爹迟来的照料。绕太多弯子我听不懂的,很多事情我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透。”
他和童思源虽然差不多在同一年龄段辍学,但奈何两人童年时期的基础相差太多。童思源的母亲是城市里颇有名望的老师,因此虽然故去的较早,但给自己的孩子培养了很好的学习习惯。而他的母亲,说的难听一点,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村姑而已。除了让他在外表上比自己的小眼睛哥哥略胜一筹,从未令他有资本在自己的人渣父亲面前博得多一分的关注。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他倒也不稀罕就是了。
“你会偷偷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后悔吗?”童毕安低着头问,“虽然给六指当小白鼠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至少衣食无忧,更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不要总是胡思乱想。”虽然理由和对方想的不同,但顾岚其实也稍微有一点点的心虚,“如果你是想逼着我说几句露骨的情话,我劝你趁早死心。我觉得自己最近的脸皮显著的变薄了很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