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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子府以后,凤时锦进了卧房就再也没出来过。她将门从里面反闩了,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绘春送来的饭食端不进去,只得放在门口,隔一会儿便凉了,又换上新的。
整整三日,她滴米未进,滴水未沾,足不出门。
苏顾言知她心里难受,可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可能她就会饿死在里面了。他既心疼又无奈,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来敲凤时锦的房门,但里面都没有人答应,他忍不下去了,索性一脚踢开了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凤时锦悄无声息地蹲坐在角落里,像一座尘封的雕塑。她半低着眼帘,看着地面,眼里空洞无神,失了焦距。
房间里有些混乱,倒了一张椅凳,茶杯滚落到了地上一只,碎成了几瓣。还有那妆台上,又有熟悉的药丸倒了出来。
苏顾言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是痛得发怵,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伸手揽着她的头便压进了怀里,道:“时锦,你不是最坚强的吗,再痛苦的事,再大的风浪,你都挺过来了,何苦要这么折磨你自己……”
沉默良久,苏顾言以为凤时锦不会说话。她却沙哑地轻轻地无谓说道:“谁说我是在折磨我自己,我只不过是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目光漆黑如深渊,语调平缓得没有任何起伏,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但听之却让人胆战心惊,她道,“苏阴黎,凤时昭,接下来的每一天,他们都应该活在噩梦里。”
苏顾言轻抚着她的发,喃喃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我让绘春送点吃的进来,可好?”
凤时锦安静道:“好啊,虽然不觉得饿,但也还是要吃的。”
苏顾言便扬声叫门外的绘春,吩咐了膳食,绘春立刻下去准备。他便又道:“地上凉,我抱你去床上。”说着就将凤时锦抱了起来,往床榻走去。
她本就清瘦,三日不进食,如今更是瘦得皮包骨头似的,一点重量都没有,轻飘飘如棉絮。苏顾言将她抱去床上,盖上衾被,一直握着她的双手,暖着她的十指,相顾无言。
凤时锦半低着头,仍还在想,她记得当年君千纪离她而去的时候的遗愿,便是让她帮他保护好族人。
而今只不过是过去了短短三年多,她不仅什么都没能保护,还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族人一个个死去。
凤时锦浅浅地笑,自言自语道:“千纪,你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信错了我。你明知我做不到,却还是将那么重的担子落在我身上,我只能让你失望了。但前面的路,我还是要继续,不管死多少人,好人,还是坏人。”
饭菜送了上来,她味同嚼蜡,还是要努力地咀嚼、下咽,她要让自己吃饱,才有力气走路,说话,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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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接近年关,朝廷里接下来准备的就是一年一次的万国朝会。
大晋风调雨顺了几十年,起初说国运昌盛、上天眷顾还说得过去,大晋的威望一度震慑边境的小邻国,都以这片神州大地唯马首是瞻。只是近年来,朝廷的人贪图盛世享乐,当权者纵享安逸,大晋停滞不前的时候,周边的小邻国正以很快的速度在发展壮大,例如夜湛,北戎。
小国嚣张者已经免去了每年年关来大晋都城参加万国朝会。皇帝虽心里不舒坦,却也做不了什么。他总不能因为小国不来参加万国朝会,不向他行朝拜之礼,便挑起两国争端,引起边境大乱。
皇帝安逸了几十年,军队也懈怠了几十年,这战乱的事情他是提也不想提的。所以就算心里一万个不爽,他也得憋着。
今年的万国朝会前来的使臣比往年减少了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里头,就包括在最强盛的夜湛和北戎。南北夹击,让王朝不得不陷入隐隐的危机感,但却无可奈何。
凤时锦新近往宫里走动越发频繁了,有着穆儿这个皇长孙在宫里,她可随意出入宫中,倒也情有可原。
她常穿的是一身绯色水纹长袍,纤细的腰肢用掌宽的玉带束着,将身体的曲线勾勒得完美无缺,裙摆上用红色锦线绣着朵朵将绽未绽的牡丹,栩栩如生,仿佛暗香浮动,又仿佛要伸展枝叶。
她头戴金钗步摇,那繁重的头饰于她渐渐成了一种必不可少的习惯。脸上的胭脂浓淡得宜,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她原本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看得肌肤如剥了蛋壳的蛋白,吹弹可破,又白里透红十分水嫩。
她往宫中走动时,一袭红影穿梭于零星落雪的小径上,恰如一道亮丽的风景,倾国倾城,无与伦比。
恰逢宫里的梅花林里的梅花,全都开了。凤时锦经过时,在路边驻足了片刻。
小径上的雪已经被宫人扫走,但仍是湿湿漉漉的,她侧头静静地望向那片梅花林。梅花灼灼其华,傲骨芬芳。
她想她也有些习惯了这样浓郁芳香的梅花。以前喜欢的槐花,在上京里已经很难再见到,那花朵纯白,香气淡淡,而今这艳烈的红梅色彩才更加适合她。
凤时锦抬手,伸出皓白的腕子,往那枝头轻轻摘了一朵红梅,放在手心里把玩,神思间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不知何时响起了清浅的脚步声,一道笑语声道:“梅本傲雪物,输给折枝人。”
凤时锦将红梅若无其事地别进了鬓角黑发中,勘勘回过头,凤眸流转,不似人间女子。苏徵勤与她在这宫中偶遇,见她背影,此情此景不由吟出了两句诗,只是待她转过头来时,自己竟也有些愣了神。那红梅落在她的鬓角,依旧很美,却被她本身的美失了颜色。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时锦缓缓笑开,眼里却清明得没有一丝笑意,福礼道:“二皇子,好巧。”
苏徵勤回了回神,走到凤时锦面前,问:“你怎会在这里?”
凤时锦道:“来看看穆儿。”
苏徵勤默了默,有两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作平静,问:“之前的事,你还好么?”
凤时锦闻言淡淡笑,拂了拂衣角上的落梅,云淡风轻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哪里不好么?”
苏徵勤道:“不愧是我认识的时锦姑娘,你没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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