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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惜枫在听说里面出事时,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淳王府出事了,那么大的火谁能看不见呢?可眼下班走这话一出,她立刻就意识到,所谓“出事”,怕指的还并不是这场大火。
但是,若不是大火,还有什么事?
她心中忐忑,跟着班走快步往里头走,一直走到大火燃得最旺之处,这才发现有好多人都围在一起,有抹眼泪的,还有拼命浇着水挡住因火势而袭来的滚滚热浪的。她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人群中间似乎有一个人,一身红衣,一头白发,双手掩面,正在呜呜哭泣。那发白如雪,竟是那么的好看,可露在衣袖外头的皮肤却满是褶皱,看起来就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妇,与背影的窈窕完全不符。
任惜枫阵阵心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匆匆来袭,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可又不敢确定。她颤着声音问班走:“那个红衣人是谁?为什么大家都围着她?她在哭什么?”
班走低声说:“是云妃娘娘,一直以来,娘娘都不愿承认七殿下已死之事,她不让府里行丧,也不让人们穿素服,更不让哭。她自己整日都尽可能地穿得艳丽,好像那样就可以让七殿下重新回来似的。今晚七殿下的院子突然起火,娘娘情绪崩溃,终于意识到七殿下的离世,几息之间就容貌苍老,白了黑发。”他看看任惜枫,面上带了乞求:“主子和殿下没回来,我不知道该找谁,任小姐是主子的好朋友,请帮帮忙吧!”
任惜枫傻了眼,事情果然朝着最坏的那个方向去发展了,云妃变成了这个样子,班走向她求助,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急得团团转,无奈地跟班走说:“我该怎么办呢?就像你说的,阿珩没回来,九殿下也没回来,我还能去找谁想办法?云妃娘娘她……她变成这个样子,偏偏姚神医也过世了,这京中还有谁能治?百草堂吗?要不我到百草堂去找大夫?”
班走摇头:“百草堂那边我就可以去,但光找大夫不行,云妃娘娘的事咱们兜不住。”
任惜枫明白了,以云妃的身份,出了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她跟班走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件事必须得上报宫里。可是……“如果跟皇上去禀报,皇上能受得了么?”她知道自打八皇子和丽贵人的事发生以后,皇上的身子一直就不太好,虽然有阿珩给的药一直吃着,但阿珩说过,皇上伤到了根本,在这个年纪想要痊愈成事情发生之前的样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事不能告诉皇上,那……她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人,于是赶紧跟班走说:“我知道该跟谁说了,你去百草堂请大夫吧!宫里的事交给我,我这就去搬救兵。”
任惜枫说完,带着两名暗卫又匆匆离府,这回便是调转马头,直奔了皇宫。
皇上不能找,那就只能找监国的六皇子。原本这事儿该由平南将军去说的,可一来这大半夜的她不想再回府去烦扰父亲,二来,云妃是娘娘,出了这样的事让一个外臣去说总也不太好。好在她身上一直带着六皇子给的腰牌,可以随时进宫。
深夜的皇宫早就落了钥,因民间突然冒出来一个八皇子,京中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守卫都比原先多了三倍。
任惜枫到时,看到今夜守在德阳门外的除了一众御林军外,竟还有王卓。她跟凤羽珩走得近,又是平南将军府的嫡小姐,王卓自然认得她。但见任惜枫半夜三更的来到宫门口,不由得也是一惊,赶紧上前来问:“任小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边说一边往一个方向又望了一眼,担忧地道:“那个地方好像是走水了,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这么不小心,我瞅着离淳王府有些近,也不知道王府有没有受到波及。”
任惜枫紧皱着眉跟王卓说:“何止受到波及,走火的地方就是淳王府。王卓,我有急事进宫见六殿下,跟淳王府有关,快快把宫门打开。”
王卓一愣:“淳王府着火了?怎么会这样?”他心里难受,七殿下离世了,淳王府居然也着了火,这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啊!可再看看任惜枫,就有些犹豫,他说:“任小姐,不是我不让你进,实在是这三更半夜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啊!”
任惜枫摆摆手,“我不为难你,你看看这个。”她将六皇子给的腰牌递了过去,“我有这个,可以进去吗?”
王卓定睛一瞧,一眼就认出那是何物,赶紧躬身道:“可以!见此腰牌如六殿下亲临,任小姐可以进宫。来呀!开宫门!”
腰牌在手,任惜枫很快就进了宫,那两名暗卫就被留在了外头等着。毕竟是皇宫,她进得,暗卫是男子,还是不方便的。
六皇子玄天风自监国以来一直都住在宫里,就在乾坤殿的内殿休息。任惜枫到时,乾坤殿已经熄了烛,安安静静地伫立着,外头守殿的宫人到是很精神,一看到这大半夜的竟有名女子款款而来,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
玄天风的近侍太监孙让今晚也没睡,就守在殿外,他眼神儿好使,认得的人也多,离着老远就看出走过来的人像是平南将军府的嫡小姐。他心里犯了合计,这任家大小姐这个时辰来干什么?她跟六殿下到是有几分交情,两人也有几次往来算是比较亲近,难不成是这任大小姐看上了六殿下,要在这大半夜的行引诱之事?
孙让甩甩头,不会不会,平南将军家的小姐可不是那种人,再说,这任大小姐手里有六殿下给的腰牌,这个时辰进宫,八成是有急事吧?
这样一想,孙让可就在原地站不住了,赶紧迎上前几步跟任惜枫行了礼,主动问道:“任小姐这个时辰进宫来,可是有事?”
任惜枫点头:“六殿下是在殿里吧?我有急事找他,孙公公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
“这个……”孙让有些为难,“奴才知道任小姐这个时辰进宫来一定是有急事,可六殿下每晚也就能睡两个时辰不到,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奴才实在是不忍去叫醒。任小姐能不能等等?”
任惜枫也知道六皇子日理万机,身子一直也不太好,能安稳睡下不容易。她想等,可是再想想淳王府里突然变成那样的云妃,又觉得多等一刻都不行。她无奈摇头:“我的事真的很急,你帮我通传吧!如果不能马上告诉六殿下,我怕是就得去找皇上了。公公也知道皇上的身子,他……”
“哎哟!”孙让一听,这是什么事儿啊?居然急得都要去找皇上,这么急的事他可担不起,于是赶紧道:“万万不可惊扰皇上,任小姐稍等,奴才这就去通传。”
玄天风很快就从殿里出来,一看到任惜枫,竟是先对孙让说:“你去殿里再拿件披风出来给任小姐。”说完,这才冲着任惜枫道:“虽然还没入冬,但也是深秋了,夜里风凉,你不该穿这么单薄往外跑。”说完,走下台阶几步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到玄天风出来,任惜枫总算是松了口气,这紧绷的情绪一松懈,难过却又袭了上来,鼻子一酸,忍不住就要掉眼泪。她赶紧别过头,迅速地抹了一把眼底,不想让玄天风看到。
可玄天风还是看见了,也看愣了,在他看来,这位平南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很利落爽快的一个人,跟那些娇贵的小姐们不一样,到是跟凤羽珩有些像。可今晚这位任大小姐怎么抹起眼泪了?这大半夜的把他叫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等玄天风发问,任惜枫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想说,可是看看玄天风身边还有几名宫人,便又觉得不太方便。于是快步上前,从孙让手里把披风接过来,然后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拽了玄天风的胳膊就往边上走了几句,再附到他耳朵,如此这般,把在淳王府里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玄天风大惊,随即二话不说,反手拉了任惜枫就往宫外走。
孙让吓了一跳,赶紧向着隐在暗处的暗卫们打了手势,示意他们跟上。可他却不能走,六殿下突然出宫,不管是什么原因,这边都得有人留下处理事情的。万一殿下早朝还不回来,这说词上他还得早做安排才是。
从皇宫到淳王府,玄天风这一路是十分忐忑的,他无法想象任惜枫所说的云妃一夜白头容貌苍老,在他印象中,那可是一位风华绝代到连他们这些皇子们见了都会大感惊奇的宫妃啊!可是……玄天风想,她的儿子死了,她从小养到大的、当亲生子一样的儿子死了,天底下又有哪一位母亲能够承受这样的痛?
终于到了淳王府,玄天风的脚步却是不敢向前了。他突然就有些害怕,怕真的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云妃。可任惜枫在拉着他,就扯着他的袖子一边走一边说:“六殿下,我知道你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可咱们不能因为不接受就选择回避。去看看吧!看完之后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呢?玄天风看到云妃,无限懊恼从心中腾升而起,他说:“冥儿为国出征,我却没能看护好云母妃,这让我该如何跟九弟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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