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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踢了地上的铜盆一脚,咬着牙骂:“太阴了!太阴损了!”
方子初从未见过陈大哥如此生气的样子,他素来老练沉稳。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正思索着,忽听到床上人艰难地喘着气说:“陈……”
陈焕生紧忙贴近,“旅长,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搞点儿红粉。”
陈焕生倏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人正是曾将一箱箱价值千金的烟土淡泊地抛入长江的肖凉。
“不行!”
他还没说什么,身后的姑娘伢就抢了一步奔向床头:“那东西碰了还有好?我不许你碰!”
她竟急出眼泪来,也来不及揩眼角,问陈焕生:“有没有药……能治?能找大夫看看吗?”
“药房里倒是卖些戒烟药丸,但我听上学时一个家里行医的同窗讲过,里面的成分和鸦片提取物差不多,不过是以毒攻毒。”陈焕生目光沉沉,“这事也不是找个郎中给抓药那么简单。”
方子初眼神一动,问他:“郎中不行,西医呢?洋人一定懂得更多,鸦片是他们带来的。”
——
顾修文还在值班,梅神甫医院的前台护士找到他,说有人要见他。
长日劳累,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目光略过办公室门口,顿住。
窗外艳阳高照,她的身影仿佛镀上了一圈圣洁的光辉。
哦,我的维纳斯!我不是在做梦吧?
可谁也想不到他此时内心的感叹,因为他面色如常,一脸谦和,只能发现的是那看到来人后明亮无比的眼瞳。
“子初,好久不见!你上回走时就像消失一样,也不留个联系方式。”顾修文走近才仔细看到她脸上的两道泪痕。
听方子初说清来龙去脉后,顾修文立时叫护士开了点药,准备医箱,叫了个黄包车,带着女孩顶着大太阳赶往汉阳小院。
两人回来时,陈焕生正用湿毛巾擦着肖凉脸上的泪水鼻涕,地上都是碎了的瓷片。他给肖凉倒水喝,他要他去搞点儿红粉。他不应,肖凉便摔了杯子,叫他滚出去。
顾修文观察了一遍肖凉的各项体征,立即打开医箱给他处理手臂上几道血肉外翻的伤口。
酒精杀得疼,肖凉竟然感到了丝丝舒服,与体内无法排解的痛苦相比,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眼神很迷蒙,盯着顾修文,“你……来了?”
顾修文边给他包扎伤口,边说:“你要坚持住。只要挺住,就能戒掉。你只是误吸,毒物总会排出体外的。”
“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肖凉感到,他那个死去的爹就坐在床边,抽着大烟,笑他:瞅见了没?你到头来也跟老子一个味儿!是人啊,都逃不过命!
是人,都逃不过命。这是地主老财肖大成生前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什么命不命的?”方子初的话突然插进来,“是个人就别信命!”她扭头跟顾修文说:“顾大哥,人也看了,就没有什么法子?”
“只要坚持住不碰第二次。”顾修文说,“他是误吸,应该不会有心瘾,他吵着要吸那东西,绝对是因为以前见过。”
他又说:“说实话,红粉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估计是只在上层流通的毒货。但我看他的整个反应,和吗啡戒断症很像。我怀疑红粉里也有吗啡。”
“我给他带了些不易上瘾的止痛药,但疗效都比较轻。多少能缓解一下他的骨痛。”
他翻看着药盒,停了一下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湖北禁烟所的严大人,他对西方的成瘾类药物颇有研究。我走后立刻想办法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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