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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公主见沈哲子这幅态度,不免有些丧气,她拉着沈哲子的手感慨道:“我也只是在说气话而已,在母后眼中,她的阿兄乃是世间可比圣贤之人,哪容旁人妄议。她因我家南人门户早存怨望,骨肉见疏,我只是越发怜惜阿琉,一个不明利害的母后,一个表里不一的大舅,他那么小的年纪,要怎么去应对啊!”
听公主这么感慨,沈哲子亦有所感,他家娘子真的是已经长大了,对于人事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判断。
“沈哲子,你怎么不能快快长大啊?大舅他所恃,无非是他家与帝宗为姻,又多受母后的信重,便能无所顾忌,肆意欺凌别家。我家夫郎才器哪逊于他,若你快快长大起来,自然取而代之,也不必被逼迫得要夫妻远别离,各在天一方。若真有那一天,你要记得下诏让大舅他夫妻别居,要他尝尝旁人所受滋味。”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又是恶寒,已经不知该如何评判他家娘子这飞涨的政治智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若真有那一天,就算我忘了,你也记得提醒我。”
彼此又闲语几句,公主便渐渐释怀,继而离开射堂去招呼一众侍女整理行装。
沈哲子来到庄前,等候了片刻,先公主一步到达曲阿的庾条才问询而来。
庾条虽然先来一步,但却转头又去曲阿各个工坊巡查一番。如今曲阿等地的物产,不独要满足京畿市场,许多货品在京口也是热销,需求量极大。
因为隐爵绩点所限,许多人家都不能得到足量的热销品,如今更多人发出呼声要捐输财货以兑换绩点,但对此呼声,一众理事者都是持反对态度。只有保证隐爵绩点不滥行于市,才能让整个隐爵系统维持稳定运作,接纳财货可得一时短利,长久来看,终究弊大于利。
庾条先来巡查工坊,本身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见到沈哲子后,也不多说,先将早先与公主之间的谈话复述一遍。在来曲阿之前,他与二兄已经有所沟通,彼此都觉得大兄察察无徒,非是善兆。与沈家的联合,对他家而言,多得其利,不见其害,因而都不打算顺从大兄的意愿。
通过庾条的复述,沈哲子能感受到自家那女郎做事已有几分自己的风采,不免又有几分欣慰,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妇人浅见,小舅切勿介意。”
“不妨事,我也不讳言举亲,维周得此佳妇,亦是你家之福啊!”
庾条笑语一声,他已知公主如何得见那一封信,纯是意外,倒并非有意窥探他的隐私,所以也有所释怀。
略过此节后,他才叹息一声道:“大兄今次,真是枉做坏人啊。或许真是彼此际遇有差,眼量都有不同。台中为政,流于肤浅,难悉各地风物不同。今次入都,我也要为大兄详解一下京口之别致风物,或能释其心怀。”
彼此亲疏不同,言论中书之非,庾条可说,沈哲子反而不便表态。只是对于庾条去说服庾亮,沈哲子却不抱什么希望。庾亮并不深悉京口情况只是一节,更本质的冲突则是中书与地方在争夺事权。这两人虽为兄弟,但若说彼此放弃各自所执,却实在过于困难。
等到公主行装收拾完毕,沈哲子便与庾条结伴归都,约定来日再叙之后,便各自归府。
庾条今次入都意为说服大兄,准备倒也充分,除了一整套的说辞之外,京口各种资财物货也都准备了几十辆大车,浩浩荡荡行入自家所在青石巷中。如今的隐爵早非昔日空口煽动人奉资入股,已经是关系到京口几十万乃至吴中更多民众的生计福祉,因而较之早先,庾条的底气也壮了许多。
他今次归家赶得也巧,大兄正休沐在家,于府中接待由江州归都的温峤。大概是因挚友相见,大兄神态难得开朗,等到庾条行进来,便示意他坐在温峤隔邻。
庾条坐在席中,先对温峤礼貌问候。温峤这个人早年在都中也是颇负雅望,被人号之为二流之中第一人,此公雅量非常,对此噱言浑不在意,偶尔听人提起,反倒要答谢赞赏,久而久之,旁人也都不再以此言相戏。
以往庾条与温峤素无交谊,但随着京口集货四方越发兴旺起来,如江州这种南土重镇庾条也时常要去,便渐渐有了一些接触。
看到庭外庾家部曲忙碌的往府中搬运财货,温峤笑着对庾条说道:“幼序志比陶朱,泛舟五湖,富贵而还乡,可谓壮行矣。”
庾条还未及开口回应,堂上庾亮已经冷哼一声:“货殖小道,使民逐利忘形,不安于室。太真切勿助长他浮浪气焰,充室至宝,惟礼惟德,岂能丝缕之实塞满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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