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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一脸不以为然,端起茶盏来慢慢啜饮。
“这孙梦生来历成迷,万贯家财来的更是蹊跷。”樊先生道。
李东阳依旧垂着眼睑,缓缓啜着热茶,轻轻呼气,“没有证据,不过信口雌黄。”
樊先生有些尴尬,也有些不甘心,掩饰似的掩口清咳两声,又道:“若孙梦生是海匪,沈家二房便是通匪。孙氏是状元沈瑾的嫡母,如今亲子出继,沈瑾便是孙氏独子。而沈理当年亦靠孙氏周济帮扶才有今日。孙氏若为海匪之女……”
李东阳只略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证据。”
樊先生连忙道:“贺伯兴恳请阁老略给他些时日,他已经打发人快马回松江了,必会有实证。”
“他还真当这是为了审他家的案子?”李东阳撂了茶盏,沉着脸道:“南边已有捷报,待战事一了,诸事大白,案子自然而然就结了。”
樊先生越发尴尬,求情的话也说不出了,讪讪道:“是学生想左了。”
宁先生此时捻着胡子,笑眯眯道:“峄城也是心急阁老的事,只是有些急躁了,贺伯兴急,咱们急什么。”
樊先生垂了头,耷拉下眼皮,缓缓道了声“学生失态了”,却没看到宁先生的目光已在阁老脸上几个盘旋。
他耳中只听到宁先生咂嘴道:“虽有捷报,但也快入冬了,水战怕要艰难些,若水匪龟缩不出……不知年前能不能了结。”
距离过年,还有近三个月!樊先生霍然抬起头来,脸上也有了笑容,躬身道谢:“学生愚钝,多亏阁老、宁翁点拨。”说着又偷偷觑向李东阳。
李东阳还是面无表情,只再次端了茶盏,却并未饮。
樊先生知趣,行礼告退。
见他出去了,宁先生脸上的笑容也褪去了,转向李东阳正色道:“阁老,贺东盛此举甚是不妥,咱们是不是……”
李东阳随意将茶盏撂在几上,淡淡道:“他之才干,不在沈沧之下,只是眼界太窄,心胸更窄,原就不堪大用,如今一旦有事,行事更是乱了章法。不必管,且看看他能如何。”
宁先生点点头,自从阁老有将孙女下嫁沈瑾之意后,李府的人早已将沈瑾周遭查个底儿掉,都知孙氏贤惠——孝敬婆婆体恤丈夫还则罢了,试问有几个有嫡子的正室夫人肯将庶长子养成状元公的!
而这将家事打理好之外,她竟然能屡屡捐银修桥铺路,惠及族人乡里,素有“沈门贤妇”美誉,更有当地知府向朝廷请封诰命。
这样的妇人,莫说她父亲未必是江洋大盗,便真是个强人,她这许多年来的善行,也足以让朝廷对其有所宽宥,更勿论牵连她的庶子了。还想连坐个旁支族侄沈理?真是可笑之至。
贺东盛会认为阁老不知道孙氏是什么人?!
贺东盛这要不是拙劣的装傻,就是真蠢了。
宁先生心思一转,不过既然方才他出言提醒樊峄城时,阁老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不晓得阁老是不是也好奇贺东盛究竟想做什么。
“但愿他是兄弟情深,一时乱了方寸。”宁先生微微叹气道。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一万个不信,嘴上还是这么说道。
李东阳轻哼了一声,有些嫌恶道:“方寸乱到往东厂靠?”说罢又疲惫的挥挥手道:“多少大事尚待裁决,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心思。马上就是大行皇帝的发引了……”他忽然顿了顿,却又吩咐道:“不过,内侍那边,还是要留心。”
宁先生闻言也收起心神,肃然应是。
*
“贺家,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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