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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铜线身上的铜钱终于不再各自分离。
如他名号,用细线串在一起,悬在腰间,走起路来,无风也有铃响。
不平静的夜,这位梅山郎显然亦不太平静。
见张铜线连门都不敲,就徘徊在窗外,薛藏绣一指过后打出一记虚掌,以气卸力,才慢慢踱步至厢房,程耳与白子飞面上皆有惊讶。
最先察觉的薛藏绣则最先释然,松了一口气,道:“所幸只是一根普通的线,未动用你的金蚕五宝。”
张铜线进屋,合上房门,未及转身,声已传出。
“金蚕五宝,根据五行之数演化而来,若无五行精妙大阵相佐,便是用一次少一次。命令非死命令,任务非死任务,我自然不忍损耗它们。”
这话既是在对薛藏绣说,也是在对梁如真言。
瞧他谈吐如常,身上也无明显伤势,梁如真心中躁动稍安,示意张铜线走近后,向他问道:“梅山郎的金蚕五宝,就如薛先生的天池血衣,皆秘传之技,只用来对付那家伙临时结交的异姓兄弟,当然没有必要。就是不知梅山郎的金铜钱,费了几枚?”
张铜钱头颅微低,身却未躬,道:“不算多,恰恰两枚。”
梁如真不禁疑惑起来,“既然才两枚,为何我看你的脸上隐约有肉疼之色?”
张铜线不做掩饰,直接道:“因为这两枚铜钱的分量和威力,在我随手携带的所有铜钱当中,足可排入前十,到头来却没有一枚正面伤到了他。”
梁如真嘴巴张大,有些愕然,“他也有这么厉害?”
张铜线道:“的确比想象中厉害许多。看来那夏鲁奇擅长的不只剑术,连眼力也很是独到,小姐若存心与此人为敌,须得再度思量一番。”
梁如真终于气结,“那姓夏的混小子都欺负到本小姐头上来了,还要我怎么思量?!以退为进,以和为贵?省省吧,少搬弄那些虚的,我跟我爹一样,不喜欢儒家的空道理。你们都是江湖人,若不想本小姐大动干戈,就用自己擅长的江湖道来解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梁如真突然展现的怒火,仿佛在张铜线意料之中,以至于他闻声后非但没有意外,反而有些欣然接受的意思。
不过本着谨慎心理,张铜线还是问道:“小姐心意已决?”
梁如真望了旁侧薛藏绣一眼,道:“已决,连薛先生也劝不动。”
张铜线笑道:“那便好,今晚虽未直接伤到那人,将其擒下,但并非一无所获。他的招式很奇怪,没有寻常武夫的蛮横,没有鬼生方士的诡谲,倒有融入造化的神奇,哪怕仅匆匆一瞥,那种印象都不足以磨灭,尤其是他手中那卷半开半封的画。”
“画?”想起下午在杜家酒馆的情景,梁如真摇起头,“当时光顾着那活蛇酒和浪荡子,他是后来者,印象给我最深的是他朝店小二说的调制酒,手中那幅画,不曾留意。难道这其中别有玄机?”
张铜线道:“玄机几何暂且不知,但在我感觉中,那画颇有术法的痕迹,绝不局限于小小的纸张里。那时我第一枚铜钱打出,遭他真气阻截之前,先感受到的似乎就是来自画中的抗拒和威压。”
“咄咄怪事。秦州之外,陇西全境,都从来没听说过能以书画成道法的江湖人啊!”
“许是小姐生得晚了,有所不知。”
开口的不再是张铜钱,而是薛藏绣。
换做从前,梁如真定会觉得这一句话里或多或少带着些贬义,可现在她却没有心思顾及那些,只迫切道:“那就请薛先生说说我不知道的那些事。”
薛藏绣道:“大概三十多年前,我未入血衣门,大人也未身居要职之时,常跟着不少镖队走南闯北,武功是看到一样学一样,沿途下来,修为还是那般修为,无甚长进,刀枪剑戟十八般,却都能舞弄一番。当然,大部分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所幸积攒下来的阅历是真的。那个时候,青龙镖局只小有名气,可谓初露峥嵘,不比如今,要求虽不低,但也不高,有次我就混进去做个了临时趟手,途经陇西境一个偏远小县,在县城最好的酒楼里落脚,遇见了一个卖画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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