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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心酸,眼睛里已经泛红。
司马煜有些怔愣。于他而言,这只是飘渺的、不可预知的,以至于他连想都没想过的某种可能。如果阿狸只是要一个保证,他愿意给她。也一定会做到。
可是阿狸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那仿佛是她曾经经历的过去一般,那么沉痛,那么真切,那么畏惧,并且不曾痊愈。
他一时脑中空白,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想要上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连心也抽紧着,跟着疼了起来。
他上前时,阿狸便已经摇了头。
她想要的,其实也并不是司马煜的回答。
“……殿下命我说喜欢,我不敢不从。殿下命我喜欢,却不是我想遵从,便能做到的。”她垂了睫毛,平静的说,“匹夫不可夺志,人心不是这么容易便能改的。”
司马煜脑中便嗡的一响。
阿狸草草行过礼,便揽着裙子,飞快的跑走了。
她绕过角门,将门用力的关紧了。才蹲坐下来,抱住了膝盖。
却没有真的哭出来。
她只是那么坐着,任雨水将身上一点点侵透了,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入了夜,阿狸爹终于从宫里回来。司马煜也回了台城。
而谢涟也见到了谢太傅。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是谢太傅打断了谢涟将出口的话,主动招呼他来下棋。
两个人对面端坐,灯花噼啪作响。棋子落在榧木盘上,有金石之声。
谢涟急着下完,落子得极快,布阵却很妥帖。眉眼清亮,全无烦忧。
他是那种做什么都能很快投入的人,轻易动摇不了他的心志,谢太傅自认将他教导得很好。这孩子也一贯懂事,令人放心。
棋到中盘,太傅终于开口,“今日阿羌在宫里拟了一份圣旨。”
阿羌是谢家二公子谢沧,比谢涟大了足足一轮,正在朝中任中书舍人。拟定圣旨也算他的本职。
谢涟专注在棋盘上,也没太用心,只随口道:“嗯。”
太傅拈着棋子,“‘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中正王坦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①”他顿了一顿,“——太子妃,终于是花落王家了。”
谢涟依旧道一声,“嗯。”
太傅便放下心来,不再说什么。
然而在某一个时刻,谢涟手上棋子忽然便不再落下来。他仿佛此刻才终于听明白叔父说的是什么,动也不动的坐在哪里。烛火跳跃,他身后暗影疯长疯消。
太傅便有些疑惑的望着他,道:“怎么不下了。”
谢涟手上棋子静静的落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甚至面色都没有稍变。只是端坐着,眼睛里的明亮的光芒却一点点散开,混乱起来。
太傅中盘逆转——谢涟后半盘棋下得简直不忍卒睹,仿佛只是为落子而落子。却始终没有提前认输。
等最后一颗棋子落完了,他才终于直身行礼,道:“阿胡先退下了。”
那声音里半分神采都没有。
太傅就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什么道理都明白的,并不多说。
只点了点头。
又问,“你先前有话要跟我说?”
“已经……没有了。”谢涟这么说。
他什么道理都明白。就是因为什么道理都明白,这个时候才连一点情绪都不能发泄出来。
只能沉默着,生生的任那些不能出口的心事,将心口刀剑一样戳刺锯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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