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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心里发了愁,该怎么让儿子断了这个念头呢?
这老四看上去闲云野鹤的,什么都不和几个兄弟计较,其实却是顶顶倔犟的,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挺看重他的,就等着他金榜题名有了资历便入翰林院,没想到他大嫂说了一句玩笑话,他听进去了,春闱时便把文章写了一半,掷笔而出,再也不愿入仕。
这一天老夫人连晌午觉都没睡好,脑子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等起来净了把脸,人有些清醒了,忽然便回过了味来:这秦嬷嬷打听来的话有些不对啊。
既然不守妇道,为何是和离不是休妻?
既然抢着做人小妾,也有人等着纳妾,还抛头露面、搔首弄姿,为何这么多年未曾婚嫁?
侯门深院,这种手段见得多了,不就是泼一盆脏水把没的编成有的吗?
秦嬷嬷一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告罪:“奴婢再去打听打听,这次一定往深了问,去多问几个街坊邻居……”
“不用了,”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他家不是开了胭脂水粉铺子吗?让他们送一批胭脂水粉过来,就说府里都是女眷,让她送过来,我亲自瞧瞧她是个什么模样的。”
殷家这阵子实在是有点倒霉。
韩进那个无赖,眼看着没法让殷盈回心转意,索性四处散播谣言,一盆盆脏水往殷盈身上泼,原本胡氏想着赶紧替殷盈把捕快的那门亲事定下来,结果人家听了谣言不乐意了;再倒过去请崔婆子说合秀才那家,居然也悄无声息;而原本相熟的那一家,那日大街上碰到了,倒被不阴不阳地刺了两句,胡氏回家时都捂着心口气得不行了。
而于老爷则每天盯着铺子,生意被他搅黄了不少,殷颢和殷父憋了一肚子的火,可开门是客,人家又是财大气粗的大老爷,没法对他怎么样。
武宁侯府的采买,就好比陡然间从天上掉下一块馅饼来,大家都很是高兴。
要知道,虽然他们家这铺子口碑不错,物美价廉,回头客多,冀城中好些富户、官宦都喜欢他家的东西,但像武宁侯府这样的人家,要的是一份高贵,采买的当然都是冀城里最高档的货色,殷记这种小铺子,自然是不会放进眼里。
过来的管事很客气,说是府里都是些女眷,想请殷家懂行的女眷送过去,同时也好请教一些使用的方法。
大家一合计,武宁侯府家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万一说错话了可不得了,胡氏年纪大了,还是殷盈送去比较妥当。
只是殷盈一想到自己一个人要进那侯门深宅,不免心里有些发怵,迟疑着问:“爹,他们会问些什么?夫人小姐们都有些什么喜好?要去多久啊?”
殷父哪里知道:“这……他们都是王公贵胄……总不至于会难为你一个妇道人家吧?”
他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言辞中都有些惴惴,唯有韩宝葭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中殷颢给她带来的糖人。
这黏糊糊的糖人浇成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猴子,舔上去一口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就是吃起来不太方便,得伸着舌头舔啊舔,一不留神发梢就要黏在上面了。
眼看着一只猴头就要被舔没了,韩宝葭心满意足地说话了:“娘,我陪你一起去吧,帮你打个下手。”
她对武宁侯府可半点都不担心,侯府的老夫人她见过一回,是个明礼的,今儿这么一出,一看就是叶齐宏那风流公子折腾出来,八成就是老夫人看出什么名堂来了,想亲眼瞧瞧殷盈。
她的便宜娘亲这么好,如果叶齐宏的一见钟情不是心血来潮,倒真的是殷盈不错的归宿。唯一想起来有些气闷的是,以后她要喊那人一声便宜爹爹。
殷盈一听松了一口气,不知怎的,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女儿越发聪颖懂事了,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去,跟在身旁让人有底气。
“好,蕤蕤真乖,都能帮娘做事了。”殷盈抱着韩宝葭亲了一口,越看心里越喜欢。
不管受了多少苦,有女儿在,再难她都能坚持。如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女儿,不能再让她掉到韩进那个火坑里去。
翌日,殷颢和殷父备好了货,一起送到了武宁侯府,他们爷俩在外院等着,殷盈、韩宝葭跟着管事一起一路穿过抄手游廊,朝着内宅走去。
到底是要见侯府的夫人小姐们,殷盈和韩宝葭都特意拾掇过了。殷盈穿了一身秋香色绣花裙袄,头上插了一株鎏金簪子,薄施了脂粉,那原本就娇媚的脸庞更显美丽;而韩宝葭穿了一身同色的对襟袄,梳着两个双丫髻,唇红齿白,一双眸子清澈灵动,仿佛观音座前的玉女一般。
到了华兰堂,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眉目威严,一身富贵云纹绛紫对襟袄,珠环翠绕,手里捏着一串紫檀木手珠,目光如炬地朝着殷盈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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