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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贯枪口一转,紧咬人影窜至的那一间,是扳机扣到底,那间土房被打得发颤,像是中枪的人被弹的穿透力带得乱抖乱癫,一匣子打完,半堵墙轰然倒塌。
而在倒塌的烟尘中,有条人影艰难地扑了出来,踉跄奔了几步,闪进了不远处的机井房。
韩贯说:“没子弹了。”
陈福扔了一匣新的给替换,同时骂了句:“艹,没死,真能捱。”
***
机井房一般在农村才有,是用于农田灌溉的,大多会盖成砖头房子,因为里头有水泵,所以又叫水泵房。
水泵把水从深井内抽出,通过管道惠及就近,早些年,机器宝贵,有农民晚上会住到房子里,看守设备。
再后来,随着智能井房的普及,单独的机井房渐渐被弃用,大李坑乡这一带连人都没有,机井房自然也年久废置了,里头的机器蒙上了厚厚的尘土,水管胡乱堆,墙角处的深井也拿杂七杂八的木板盖上了。
聂九罗喘粗气,倚住门边,更紧地拢住了大衣,抓紧衣角的手上糊满了血。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中枪了,能感觉到身上的某处,温热的液体正汩汩流出,但她不敢低头看:人的精神很脆弱,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撑得久一点,一旦知道、看见、看清楚了,辅之以各种脑补,反而会立刻崩溃。
她颤抖手摸出手机,给炎拓发了条“芦苇荡”。
原本是想多打几个字的,但是手抖得厉害,无意间触到发送键,倾刻就发了出去,再想追加一条,屏幕上的血太多,触屏不灵敏了。
再然后,身后的砖墙上枪声起,伴随着扑扑砖屑乱飞的声响。
砖墙也未必能支撑很久,聂九罗向屋角扑去。
***
韩贯在通往机井房的路上已经看见了血,所以相对放松,而且砖墙什么的,比之泥坯,也坚厚不了几个层级。
第二匣打完,砖墙面上上下下,多了十来个孔洞,韩贯没再朝车里的陈福要弹匣,扛微冲,探头进去看,然后头也不回,给陈福比了个“okay”的手势:“欧了!”
陈福松了口气,从手套箱里摸出根烟点着:“一个娘么,这么费劲!”
韩贯走进屋里。
聂九罗俯身趴在地上,身下洇了一大滩血,一动不动,长发被日落前的微光笼着,浓密柔软,缎子般光滑。
韩贯蹲下身子,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靠近脑后的地方还温热着。
拿枪口拨聂九罗的脸,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聂九罗双目陡睁,使尽浑身的力气翻身,一刀插进韩贯的咽喉。
韩贯双眼瞪大,下意识伸手去捂喉间,然而事没完,聂九罗揿动匕首柄上的暗扣,匕首明明还插在他喉头,匕首内部居然脱出了一把更小的,聂九罗手起刀落,这第二把自颅顶直直插入,直到没柄。
整个过程,五秒都不到,韩贯愣愣看聂九罗,犹在眨动的眼睛里渐渐充血,先是鲜血,然后发暗发黑,像是黑色的眼珠子撑满了眼眶。
聂九罗一口血唾沫唾在韩贯脸上,说了句:“死去吧你。”
她抽刀回手,顾不上去看倒歪的韩贯,咬牙捂住了小腹。
刚动作太大,整个腹部撕裂一样疼痛,流血的地方不止一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大衣都被浸透了。
她还是没低头看。
不能看。
***
陈福几口烟吞吐过,忽然意识到,韩贯有一会没声息了。
纳闷地看向机井房:“韩贯?”
没人回答,那座密布弹孔的砖墙房里,正往外丝丝渗死亡的气息。
陈福将烟头在掌攥灭,开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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