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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我家门口,袁小白那特有的嗓门,清脆而响亮的就喊道:“文斌、查文斌,你出来!”
一个腰上系着围裙的少女急匆匆的推开院门,这两人是根本不同的两类人,无论是神态还是打扮,就如同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少女和九十年代上海街头的摩登女郎,但是她们脸上洋溢着的都是青春的气息。
“你找文斌哥嘛,她不在?”穿着碎花布料,黑面布鞋的少女说道。
袁小白仔细的打探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弯曲而自然,皮肤白中透红,高鼻梁,瓜脸,尤其那双薄嘴唇恰到好处。她的头是用一块丝巾手帕扎着的,乌黑而亮丽。袁小白心想这女人看着真不错,一定是小忆找的媳妇吧,要不然怎得以前没见过呢。
那少女被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搓手道:“快进屋吧,你一定是文斌哥的朋友吧,他出门有阵了还没回来。”
这时恰好我赶到了,袁小白转头调向我说道:“老实交代,搁哪儿拐回来这么个漂亮媳妇啊。”说完她就往我脖上掐,这样的举动在我看来是正常的,可是在那个相对还保守的年代,钭妃看着已经是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了,站在那不是,走也不是。
我连连挥舞总算是拜托了这个女人,赶紧解释道:“哪儿呢,这是我妈认的干女儿,她也就是我干妹妹了,叫钭妃,就住在我们家。”
她小嘴一翘道:“扯吧你就,什么时候认的妹妹,还住你们家呢。”
我赶紧拉了她一把小声道:“她的事儿等空了我再跟你说。”然后我又干净拉着小白过去跟钭妃介绍道:“这是我和文斌的战友,叫袁小白,比你大点,乐意就叫她一声小白姐。”
“小白姐。”那女孩腼腆的叫了一声然后便出来帮我拿东西,我看到袁小白投向她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赞许,我的心也暂时缓了下来。但是凭我的直觉,这两人之间会有一场战争,至于战场吗,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袁小白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回去了,她和顾教授准备回国一起和国内的大学进行一项中国古代断代史的修复工作。泱泱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涵盖了几乎整座亚洲大6,这样的一个古老国度绝不是一本司马迁的《史记》所能描述清楚的。她这一趟回来暂时没有工作,任务就是玩,其实就是负责收集一下民间传闻,这些东西将会被记录成线索送去研究和证实。顾教授觉得所有的传说都是有原型的,不可能凭空而来,诸如那场大洪水,为何世界上的每个民族在同一时间都有记载,为何“卍”字标记会遍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些神话传说似乎都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体系,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而顾教授更加感兴趣的则是神秘的东方历史。
“什么时候回家?”吃罢中饭我问她,她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家?这儿不是家嘛?”
我耸耸肩道:“上海不回去嘛?”“回过了,我爸爸要去北京,我可不愿意跟着,所以这不就投奔你们来了,胖还没下落嘛?”
“没有。”我抽了一口烟道:“查文斌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也没给个信,不过他一直就这样,指不定哪天又从哪里就冒出来了。”
她问我道:“你呢,有什么打算?在老家这么耗着还是去外面闯闯?”
我烟头给按了,这个话题我很难回答,按我的性格在家里是憋不住的,以前查文斌和秋都在,好歹有伴儿,他俩这一走我整天就只能和狗待一块了。广州我也不想去了,毕竟胖不在,我一个人也去也没啥意思,朱豪倒是电话找过我,不过那厮做事向来不靠谱。
“为这事烦着呢,也不知道将来在哪儿,我妈嘴上不说,但她也不想看我就这样下去。”
她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要不就跟我们一块儿跟着顾老就行,就当是个帮手,好歹也算是个事儿做。”
“管饭嘛?”我问道。
“你放心。”她笑道:“这是有项目基金的,美国有个公司给投的,挣得不多但肯定饿不死你。”
“那倒无所谓,不无聊就行。”的确我在家里已经快要憋疯了,找点事做做就行,袁小白过来的目的显然不是我,她要找的人是查文斌,因为顾教授的那个研究项目正是中国本土宗教的起源,他认为宗教和历史是分不开的。世界上有三大宗教,佛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而道教是中国独有的,它的创立更像是一部本土的神话传说。对于它的兴趣,老外们显然更高,因为东方从来就是神秘而富有魅力的,而眼下这种宗教就和这个国家的某些珍贵动物一样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消失在某一个时间里。
我有的时候在真觉得自己家里是个客栈,来来往往的人都喜欢往这里呆上几天,吃喝拉撒一通还一毛钱不给,不过好在我爹妈开朗,也乐意见到我这些朋友。袁小白和钭妃的关系还算融洽,至少现在看着是这样,而我得出去尝试联系那家伙,他没有任何通讯地址留下,其实我能做的就是每天在村口和汽车站之间来回溜达。
袁小白来的第四天,吃过晚饭,我照例牵着狗在村口溜达,那会儿没有路灯,石头埂上一群老爷们抽着烟吹着牛,这是一天最放松的时刻。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在远处慢慢走来,那个人似乎喝醉了,洪村从来就不少酒鬼,我也只当做是常见的罢了。突然间那个人倒地了,这下围着的男人们都朝着奔了过去,我还依旧是在原地看着,恍惚间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还听到了查文斌的名字……
他回来了,醉得一塌糊涂,那晚他整夜的吐,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现在就像是个要饭的,浑身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头都已经打成了结,胡怕是有一个月都没有刮过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不喝酒的,从不。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的在沙上被呕吐物的臭味给熏醒了,这家伙昨天吐的满屋都是。睁开眼,床上已经没人了,屋外的院里一位苍白的年轻人正在打着太极。
“醒了?”倒是他先跟我说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比一个月前要消瘦了许多,脸颊上的肉深陷了进去,一种和我们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感在他脸上浮现。
我在门口用井水洗了一把脸问道:“干嘛去了?”
他没回答只是笑笑,我又说道:“小白回来了,昨晚是她照顾你的,你可吐了人一身。”
“哦。”应了这一句,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打拳。这幅模样我倒真有些不习惯,无奈的耸耸肩过后,他却说道:“我想建个房。”
“嗯?在这儿住着不好?”
“总该有个自己的家,老屋要倒了,我师傅的灵位总得有个地方放吧。”他的回答合情合理。
“行,回头找人给你合计合计。”
查文斌的家在五里铺,这个地方距离洪村有十几里路,和洪村不同,这里在解放前罕有人住。解放后,国家主张开垦田地,每个公社都有任务,五里铺当时还是一片荒野,但是地势平坦,每个公社凑了点人过去开荒,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个小村落。村不大,十来户人家,查文斌的家是他师傅马肃风建的,黄泥活着稻草砌的墙,屋顶盖得是石板。两间小屋,在五里铺最里边的山脚下,独门独户,倒也清静。
他要建房,这是好事,那个年月盖屋简单,基本村里也都会过来帮忙,快的话三五天就能盖好。我当时说要给他建个砖瓦房,可是他执意不肯,说是土坯房冬暖夏凉。花了没几个钱,一周的功夫屋就建好了,总共四间屋,其中一个里面供奉着三清画像,画像下面还有天正派各个时期的掌门灵牌,有一个神龛,一个香炉。
我以为查文斌是要出家了,因为当时的他状态非常不好,袁小白曾经几次找他谈话都被泼了冷水,好在那姑娘心里素质挺高,查文斌新家落成的时候她也跟着一块儿搬了过去,自己收拾了一间屋索性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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