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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并未得到回答。那一瞬的沉默仿佛千钧之重;其实这早在松田阵平预料之中。他被瞒不是一次两次了,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此基础上,再能上火的人也该服气了。当然,要问他真的服气了吗?仿佛。
他也有招。他补上一句:就是那个蓝眼睛的,他现在好像留胡茬了。非要算的话,这原因没准得算到我头上……跑题了。我是说,我想知道他是谁。你不说,我就不走。
诸伏景光。
什么?他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掉落的猝不及防,八个音节从两次呼吸之间的缝隙快速袭来。一说到走不走的问题,萩原研二总是特别痛快。但他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语气倒十分寻常。
而后记忆回笼。他想起很多事来。其实不是什么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只不过是两三次照面而已;也不曾有许多交谈。唯独听见过一次琴声,若有若无,隔着几个房间传来。然而松田阵平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甚至于很多年以来都以为贝斯是吉他的绰号;得亏他这话从不曾让学校玩乐队的朋友听到,否则贝斯手一生气撂挑子,就没人帮鼓手搬镲片了。——自然也无从得知当年听见的是什么乐器,更谬论知道那是什么歌。
萩原研二拉起他的手说: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松田阵平觉得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但也不得不离开了。有萩原研二拉着带路,他走路的动作顿时变得十分大胆起来,也不担心被人发现;仿佛这个人是万能通行证。走的铁架子尘土飞扬。下了几层楼梯,很快那种铁制的路面被六边形地砖替代,地缝被泥土填埋。虽然在这里东绕西绕,然而直觉可以想见,他们正向外走去。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把我们的车借人了,我们怎么回呢?
不用担心。不会步行三小时搞夜晚citywalking的。萩原研二安抚了一句,但他直直向前走,没有回头。
依旧有几盏灯硕果仅存,然而也脏污的不成样子了。在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但属于夜晚的气息正扑面而来,松田阵平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出研究所了。在这片空地上,唯有一盏路灯亮着,照射出苍白的光;在它下面停着一辆日产蓝鸟,梦中的八零年u11日产蓝鸟。
这是1980年10月才开始正式发行的,第一款正式被称作日产的蓝鸟。在她以前,所有的蓝鸟都是“datsun”;她未必就是在1980年就被丢弃在这里的,但想必也很有一段年头。窗户虽然保持完好,但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仪表信息简洁明了,与同年的老奔驰如出一辙;仪表显示历程:27万多公里,够绕地球将近7圈。期间经历发生的一切,现在却已经叫人无从知晓。
萩原研二拉开车门。她在这片杂草丛里沉默许久,却依旧能够完美发动,拐上大路。松田阵平刚想上副驾驶,被赶去后座:“副驾驶上安全带是坏的。去后面,安全。”松田阵平很想问:就凭咱们成天玩车的水平,一般不出事;而真要出什么事的话,似乎又远在安全带力所能及的程度。但他更想问:你怎么知道呢?
他早就觉得奇怪了。先开始此人在偌大也无比复杂的废弃研究所里自动寻路,他只当是行动提前踩过点;但找这辆车的时候,我分明看你也不像确定的样子。走走停停,四处打量;真找到的时候,还很意外。
“……很奇怪。可我就是知道这里有一辆车,就是知道副驾驶上的安全带是坏的。”松田阵平问了,得到的回答荒谬但诚恳。那诚恳不似作假,他只好转去后座。汽车行驶一阵后有个管状东西滚动着轻轻敲了他的脚后跟一下。他弯腰去找,在座椅下发现一支口红,上面缠着一根紫色长卷发。谁?我身边有哪位女性的头发是紫色的吗?不,连男性也没有。他抬起头,窗外的景色正在飞速向后退去。
星辰片刻不宁的闪烁。夜里疾驰而来的火车,地底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拖着稀疏的烟尘。倦鸟归巢,猫在月光下轻盈的跳过围墙。松田阵平不觉得困——事实上刚才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像睡觉,但是过了那个点以后,就不困了,反而百倍的精神。他现在是有些饿了。松田阵平坐直向着前排看了一眼,发觉萩原研二正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看消息。看完后就不回了,往副座上一丢,大概只是全身心地开车。
事实上刚刚意识到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可能相识的时候,萩原研二只觉得脑子乱乱的抓不住终点;很多混乱的情绪和念头在脑子里打架,于是理智率先站出来稳住了局面。他给降谷零发消息,给诸伏景光发消息,问他们的年龄;借以疏通时间轴。
彼时降谷零正跟在江户川柯南后面,像边牧驱赶绵羊;吓唬人也是有说法在里面的,度要掌控得刚刚好。好在他对此颇有经验,也很难讲降谷零此时是不是秉持着训导下属的态度去赶这个孩子;如果是的话,该给江户川柯南道喜恭喜提前加入零组取得大编制。
在得到那句似有若无的回应后,降谷零反倒清楚了那问题的答案;再看向赤井秀一,看着此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宁可和自己精彩斗殴也绝不直说的态度,一股厌弃(其实每天都很厌弃,但从厌弃中开出了新的厌弃)不由得涌上心头:呵,我就暂且不在这种时候和你计较那些事。他还在嘴硬,而把自己真实的打算藏在心底。接下来他则会带人围住这片城区,不会再放人走,也不会让任何人进入,连空路也封锁,一只鸟都别想飞进来。直到次日早上八点,一切才会恢复正常。能给fbi这么大的活动空间和行动时间,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极大让步,这是看在明美的面子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直接把琴酒就这么交到fbi手里。你能成功抓捕到琴酒,但放不放你们走,还得过日本公安的这一道。既然在这片土地上,你就必须合作。这一点,即便是明美亲自现身我也不能放过。
赤井秀一听后,默默地转身走了;一句话不说,也不回头。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留下的背影,或许与他多年前留给自己母亲的别无二致。
就在此时,他接到条消息。降谷零点开来看,萩原研二没头没尾地突然问他:小降谷,你多大了啊?
诸伏景光坐在桌前。听着一群人讨论贝尔摩德的动向,并且分析如何追捕她。其中不乏有人质疑消息来源的准确性,乃至于打退堂鼓的;难道他们看不出,能抓到贝尔摩德,会得到多么庞大的一个情报库吗?一进门的时候就听到这么句话,实在叫人上火。他立刻重申:这次机会绝对不能,也不由得我们放掉。
他少有如此直接的时刻。或许理智未曾能够给出解释,然而——很难说那一瞬间他是否抱有一个念头,心中有没有出现一张年轻的女孩的面容来;像是一种幻觉,一种预知;但他真的从那转发的消息中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虽然用词严格,并无半点冗笔,但诸伏景光就是从中看出绘里香有一种紧迫的感觉迫在眉睫。
那就不得不为她争取更多来。
诸伏景光一边落座一边快速陈述他认为必须行动的理由:第一,贝尔摩德的重要性,我已经多次向各位强调。她绝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放掉的目标;第二,这是我们首次得到她的确切行动信息,——甚至她是独自行动。从前从没有,今后也很难再有。倘若这次放掉的话,我认为很大概率,我们将失去这一情报来源。
第三……这时他胸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这让诸伏景光稍稍转移了注意力,而此时诸伏高明却相当丝滑地接上了他的话:
第三。我希望各位不要将景光所付出的努力当作可以轻易浪费的东西。当然,我做出这种假设,是希望诸君姑且还是信任这份消息的准确度的。
诸伏景光看了他哥哥一眼,对了个眼色后,悄悄掏出手机来看。诸伏高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脸上严肃的神情并未有半分松动,曲起手指,关节虚抵在桌上:好了。我也并不是对各位的决议有什么异议。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只是将我的发言作为参考的一部分吧。
这段话说的颇有气势,全场静默了一会,方才又交谈起来,仿佛春日冰雪融化小溪潺潺,但是还是说一句话看一眼诸伏高明的神色。
趁着这点时间,诸伏景光快速浏览一遍消息,然而完全没弄懂起因;为什么突然问年龄?想着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和zero是同岁。如果我对你的了解正确,就是我们都比你小三岁。
想了想又贴心地补一句:你还在那里吗?尽量还是快点走吧。你现在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起码也要坚持到成功飞美国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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