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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听她说陈年旧事,听得要打盹儿。猛然间,听到赵氏叫自己的名字,抬眼一看,多喜笑吟吟地捧着只红漆的托盘,托盘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道服。赵氏道:“往年你还说过想要授箓的,现在还想不想?”
饶是程素素自认已经可以做到淡定从容,依旧感到意外,不动声色地试探:“娘要我去考?”
“当然不是!”赵氏断然否认,“花朵样的女孩儿,做什么女冠?”
那就是让装个样子。程素素心中暗暗点头,接着猜赵氏的想法,既不是授箓,又只是穿道袍?是发生了什么,要让赵氏做出这种糊弄人眼睛的事情呢?
赵氏续道:“有人问起,还是说你是向道的。出门的时候,也穿这一身。过了这一阵儿,娘给你裁漂亮衣裳,打新首饰。”
程素素觉得有些好笑,不再追问缘由,答应了下来:“好。”
赵氏亲自理了道袍给她看,洁白的里衫,染得清爽的青色外袍,黑色的裹边。将麻绳解开,试衣服。三种颜色清楚分明,穿在身上,衬着雪白的肤色,越发显得穿衣服的人玉雪可爱。赵氏满意地道:“装装样子就行了。出去可不许说!”
程素素答应了。
转头回去,便让卢氏拿着一陌钱,买些茶果,请王妈妈吃茶,再分与多喜、多福些散钱。卢氏不费什么功夫,便从王妈妈那里套出话来了:“大娘子什么也没对王妈妈她们说,近来念叨的,就是大郎要考试了,考完了不晓得要不要定亲。并没有说姐儿的事,姐儿你看?”
还看什么呢?用赵氏的思维去想一下,大约是……先装个女冠,万一有人像朱大娘子那样不长眼,就说“已经授箓啦”,要是有合适的人家,就说“她爹是道士,且这么穿着,并没有度牒”。
不得不说,赵氏这办法,挺好的。
从此,程素素便开始穿道袍。道袍十分省心,不用费心去搭配什么饰物,也不用担心撞色之类的。第二天,依旧被程羽一条麻绳给捆了,牵着出去过端午节看热闹。
回来便钻进程犀的书房——程犀回家之后,惯例是带着一旬的邸报,程素素每天的功课之一,便是研究这些邸报。
这一次的邸报,有一个大新闻——谢麟把皇帝家数得上号的本家,从皇帝亲弟弟齐王开始,挨个儿数落了一回。
谢麟不过十七岁,才入仕途。看似不起眼,然而他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也是本朝至今数十年,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还是当朝谢相的亲孙子。结合种种,程素素以为,他这番举动,更像是一个风向标,程犀是要入仕的,需得吃透这背后的含义。
程犀现在忙着科考,她就先为程犀做些这方面的功课,有备无患。
书房一向整齐有序,翻看旧日邸报也很方便。程素素记得,关于谢麟最初的记载,还是今年放榜的时候,名字列在状元那一列里。程犀见她一头扑到架子上刨邸报,样子很像只翻冬粮的老鼠,颇觉有趣,踱了过去:“找什么呢?”
程素素举着份旧邸报:“找着了!”
程犀一看,这一天的邸报上,最大的消息就是今科放榜,头名——状元谢麟。
现在他哭了!
一面哭,一面双膝着地,还跪下请罪。
赵氏慌了。
她原是在椅子上闲适坐着的,一见程犀流泪,顿时坐不住了。听到程犀的话,更是剜心。也不拿帕子按眼角了,也不将食指蜷起抵在鼻端了,仪态全失地哭了起来。
跌跌撞撞走到程犀跟前,一把将程犀抱在怀里:“我的儿!你怎么说这个话?”
程犀哽咽道:“是儿子无能……那些,仆妇都能做的,还要阿娘和幺妹当正经事来做……”
赵氏抽噎着解释道:“那是妇人本份的,你是男儿,不明白,妇人……”
一句话能劝动,就不是赵氏了,好歹是在道一和程犀没有长大的时候,支撑全家好几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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