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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镜中看阿念面露忧色,问他,“你是不是担心陛下?”
阿念皱眉,“陛下性子温和,很能体谅人,这原不是坏事。可同样的,陛下能体谅别人,自然也能体谅曹家。曹太后要是个聪明人,就当知道收敛的道理。可观她行事,非但不能成为陛下的助力,反是因她之故,让陛下颇为难堪。且,如今陛下尚未亲政,她就要想压太皇太后与苏太后一头,一旦陛下亲政,她的手恐怕就不只在后宫了,还不得伸到前朝来?”
好吧,文人的脑洞就是这样大~从曹太后兴建寿康宫一事,江探花就联想到这许多,就如同自家受了曹家围攻,江探花当朝上的那封奏章一般,“今日能来围攻大臣之家,明天恐怕就要围攻皇城了。”
江探花得出一结论,曹太后就是皇帝身边的祸害啊!
阿念不由自主琢磨着,要是没这祸害就好了。
想到此时此地之间,阿念不由打了个寒噤,何子衿忙问他,“怎么了?”
阿念摇头,“没什么。”悄悄附在子衿姐姐耳际才敢把自己刚刚所想说了出来,阿念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疯了。”一个小小四品侍读就敢想太后是祸害,还想着,要是没这祸害就好了。
何子衿悄声道,“这么想的,怕非你一个呢。”小唐总管都能来江家吐槽一下曹太后,可见心中对曹太后的不满。不是何子衿多想,何子衿认为,恐怕除了曹家及其同党,就曹太后之所作所为,没人能对这位太后有什么好感。
江家对曹太后没好感,曹太后对江家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曹家那一伙子被御林军抓走之后,曹家是上上下下的走了不少关系,也没能将人给捞出来。曹太后之母曹夫人进宫就跟闺女念叨呢,“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江家小崽子,两个人打阿双一个,把阿双脸都打破了。阿华那孩子,一向是个心实的,见阿双被人欺负,他哪儿能不急?也没怎么着。那江太太,哪里是个女人,二话不说就打了阿华,阿华一个大男人,不好会同女人动手,结果就这么一时的善念,那江太太非但不知阿华是让着她呢的,反是得寸进尺,把阿华的脸都打肿了。后来就说往江家去评评理,没有这样儿的,啊,他家孩子先打了咱家孩子,他家女人又打了咱家人,还唆使御林军把咱们的人抓走,至今没有放出来。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曹太后一听就不禁皱眉,这跟她听到的不一样啊,曹太后道,“我怎么听说是阿双在学里勒索小学生跟人家银钱?才跟江家小子动手的?”
“咱家何时缺过孩子银钱使?要说别个事我信,要说这事,娘娘信吗?堂堂太后家的侄孙,没钱用!这事儿可能吗?”曹太太道,“咱家虽是寒门出身,可你爹也是官至江浙总督,娘娘想想,就娘娘小时候,咱家可缺过吃穿花用?咱们家的孩子要去跟别人勒索银钱?这样的谎话,叫谁谁信哪?就是江家想诬蔑咱家,也该寻个好理由!”
曹太后问,“那围攻江家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好端端的去讲理,御林军就跑江家去抓人吧?”
曹夫人叹道,“都是误会,娘娘也想想,阿华正年轻气盛,乍吃了亏,气性就略大了些。哎,不说别个,当初他爷爷可是为救你爹死的啊,他又是为了阿双才……我看他,从来就跟看自家孩子一般,这样实心的孩子,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倘有个好歹,咱家怎么跟阿华他娘交待啊!”说着,曹夫人就一韵三叹的哭将起来。
曹太后也是无奈,只得先劝母亲收了泪,又道,“罢了,待我与陛下说一声,只是再不可如此。江侍郎是陛下的史学先生,还是先帝生前钦点的。江太太也很得太皇太后喜欢,本就是孩子间的一点儿事,倒闹得这样沸反盈天,惊动朝廷。”
曹夫人拭一拭眼角,道,“我也说呢,江侍读既是陛下的先生,怎么他家孩子倒不与咱家孩子亲近?反生出嫌隙来?不说别个,就是看着陛下和娘娘的面子,也不该叫御林军拿人的。那江侍郎还在朝上大放厥词,将咱们曹家脸面置于何地!”
这话简直正中曹太后心坎儿,是的,要说曹太后对江家哪里不满,就是这里了。竟将屁大点事儿闹上朝廷去,置曹家脸面于何地?曹家人失了面子,她这位太后娘娘脸上怎能好睦!曹太后听得这话,心下对江家不满顿时由五分升为十分,曹太后淡淡地,“他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外任官,可懂得什么呢。”
曹夫人又劝闺女,“娘娘也莫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叫我说,江家在北昌府那偏僻之地一呆多年。我听说,他家孩子也是个土鳖样,刚来帝都,官话都不会讲的。以往在小地方任官还罢了,乍来帝都又做了帝师,那江太太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竟得了太皇太后青眼。这人哪,一时得志,便不知进退,也是常见。暴发之家,多是如此。”
要说曹太后待娘家,那真是照顾。
曹夫人走后,曹太后待傍晚皇帝儿子过来说话时就与儿子说起此事,小皇帝还说呢,“母后问一问外祖母,倘是家里银钱不凑手,母后这里适当赏赐些也是好的。”想着外祖家定是没钱,家里孩子才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哪里有勒索同窗的,小皇帝都因有这样的外祖家觉着脸面上不大好看。
曹太后连忙一番解释,必说此事是江家诬蔑,小皇帝道,“刑部都去查了,就是江先生说的那般。”
曹太后为人亦有几分小聪明,不然也不能得先帝宠爱,进而为先帝生下长子。曹太后立刻道,“要是别的衙门查,我也是信的,皇帝想一想,那苏家与江家,可是正经姻亲。就是查证此事,刑部也该避嫌吧。”刑部尚书苏不语,正是阿晔的太丈人。
小皇帝道,“苏尚书怎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扯谎?”
“你年纪尚小,哪里知道这人心都是偏的呢。再者,你外祖父先时也官至一地总督,就是家里不富裕,也不缺孩子吃穿的,哪里就至于功索同窗?这也太荒唐了。”总之,曹太后是不信的。曹太后继而与儿子说了曹华被抓走之事,曹太后道,“就这么点儿小事,曹家还不是欺负人,而是被人欺负了。如今,打了曹家人还不算,还要把人抓起来!我就奇怪,这江家不过刚来帝都,怎么就能使得动御林军?”话间,曹太后对江家愈发不满。
小皇帝道,“围攻大臣府邸,本就是重罪。”
曹太后道,“就是看在你外家面子上,也不该这么把人抓进去?”
小皇帝有些不高兴,“那以后要打到朕跟前来,朕也不理?”
曹太后看儿子不高兴,便缓一缓口气,拉了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岂是这个意思,原本只是两家孩子间仨瓜俩枣的事,十来岁的孩子,在一处打个架拌个嘴,本是常事。这样的小事,如何闹得这般闹哄哄的沸反盈天。要是曹家真欺了江家的孩子,也值江家一闹。可明明是江家打了人,他们还不依不饶不罢手了。皇帝不看我的面子,就事论事的说,你想想,是不是江家仗着江侍读就欺人太甚!”
小皇帝逻辑还是不错的,他道,“那照母后说,曹家怎么带一大帮子人打上江家去?要是江家欺负人,该是反着来的。”
曹太后叹道,“那不过是小孩子行事,头脑一热,没轻没重的。依皇帝你说,他们门儿也没进,就被御林军抓了起来,这要怎么判?”
皇帝又不是管判案的,不过,小皇帝想想,也觉着事情不大,母亲又这样为外家说情,小皇帝便道,“好在江先生家眷没伤着,罢了,我与刑部说一声,只是母后也当告诫外家人,以后行事,切不可如此鲁莽。那曹华,身无功名的白身,竟敢带人去围堵四品侍郎府上,江侍郎还是朕的史学先生,倘换个官儿小的,没有江家这样机伶的,岂不是就要吃亏了?再者,他并不是母后嫡亲便如此跋扈,叫别人如何想外家呢?”
曹太后也叫儿子问的挺没面子,曹太后辩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祖为人,曹家家风,最是清正不过。只是这阿华不同,他祖父是救过你外祖父性命的,故而,我得在你跟前为他求一求情面。要是换了你外家嫡系,他们犯错,凭国法家规,该如何就如何,你看我可为谁说过情?”
有曹太后当面说情,皇帝就想着,让曹华过去江家赔礼,此事便罢了。
皇帝因尚未亲政,有事就先与内阁韦相商量,韦相也是先帝临终前的托孤大臣了。皇帝这样一说,韦相也想着,虽曹家跋扈,好在没伤着人,江家也不算吃亏,再者,曹太后为人虽不聪明,毕竟是皇帝生母。韦相亦是四朝老臣,不同于唐家与太皇太后的亲近,韦相原是教导先帝读书的先生,先帝登基后,对这位师傅很是尊敬,提携韦相做了首辅。先帝过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学生走了,韦相是真正伤心,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都是半白了。韦相为江山亦是尽心尽力,绝对是属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类型,与阿念那种但凡有事先顾自家的人绝对不是同一个境界。
韦相得先帝临终前托付大事,韦相对今上也绝对忠贞,正因为这份忠贞,让韦相心里有一件不可说之事。这事,便是关于太皇太后的。
要说太皇太后此人,韦相也得说,这是个能人。但,对于韦相而言,这位娘娘的问题就是太过能干了。在仁宗皇帝年间,彼时这位娘娘还是皇后,仁宗皇帝对这位发妻信任非常,但凡国事,必然与之相协相商。看仁宗皇帝的年号,昭明。当时就有人说,明字就代表仁宗皇帝要和自己的发妻皇后并立之意。反正,仁宗皇帝是给予了这位发妻超乎寻常的信任与宠爱,临终前,都不忘要先帝生母凌贵妃殉葬,对这位发妻的维护之情可见一斑。
及至仁宗皇帝过逝,先帝登基,先帝甫下生就由这位娘娘养在身边,虽非生母,母子之情亦不是假的。韦相凭良心说,先帝能登至尊之位,与这位娘娘悉悉相关。
先帝待嫡母至孝,但有国事,亦时常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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