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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义子,笔下动作慢了些,笑着道:“总觉得昨日才遇见你,没想到一晃神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薛怀刃坐下来,目光落在地面上。
上头湿漉的脚印,一个接一个,像是硬生生劈出了一条窄径。
他从来不过生辰。
隆冬大雪的日子,是“薛嘉”这个人诞生的日子,但那个在大雪里艰难求生的孩子,有着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虽然重新活了一遍,可往事仍然如同梦魇一样追捕着他。
书案后的焦玄提笔蘸墨,笑意不减:“想一想,那年的雪,似乎也是这般得大。”
那样纯净而美丽的颜色,却有着残酷的杀意。
铺天盖地的白,能活活将人冻死。
说话间,焦玄低头看了一眼砚台。
天寒地冻,事事不顺。
他招呼薛怀刃上前来:“看看我这画如何。”
薛怀刃依言起身,走到桌案后去看纸上的东西。那上边画的,是一块肝,一块人的肝。
他伸手去拿墨锭,一边研墨,一边低声说了句:“栩栩如生。”
国师得了夸赞,面露喜色,像个顽童般嬉笑起来,丢开笔朝纸上轻轻吹气。不过天气冷,墨也干得快,纸上的字和图,早便已经干了。
他满意地捧起来,细细看图画边上的字。
猪肝牛肝乃至鸡肝,都是可以拿来吃的东西。
但人的肝脏,可以拿来进食吗?
焦玄一面想着肝的事,一面说着全然不相干的话:“你呀,自小便不是个寻常孩子。那年大雪,四处冰冻,死了成群的人,可你一个病得半死的孤儿却愣是活了下来。”
“我让你跟我走,你还不愿意,站在死人堆里冷眼看我,像看个傻子。”
焦玄说到这,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是那双眼睛,那双狼一样的眼睛,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如今多年过去,那个衣衫褴褛病入膏肓的孤儿,已经长成了英俊挺拔的年轻人。
焦玄回忆着旧日往事,忽然话锋一转道:“听说你看中了靖宁伯的女儿?”
这话问得十分突然,要的就是令人全无防备之力。
可薛怀刃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焦玄侧目看着他。
他依然在研墨。
掺了冰片和金箔的墨,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蜿蜒流淌,散发出冷冽微香。
手下动作不顿,他自若反问:“是六殿下告诉您的?”
焦玄说也说了,自然没什么可瞒,便颔首微笑道:“六殿下前几日过来取药,可巧说到你,便顺嘴提了两句。”
杨玦自小同薛怀刃长在一处,也算是在国师跟前长大的,落到国师手里,口风自然紧不起来。
薛怀刃也没指望他能是个锯嘴葫芦。
“六殿下倒是没说假话。”
“哦?”焦玄脸上还是笑微微的,“那靖宁伯儿子没有,女儿倒是不少,听说个比个的美貌,你怎么就看中了慕容家的人?”
杨玦那小子说得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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