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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东大致听明白了。
“出关一步血流干”这句话,确实不是说着玩的,一直以来,只有皮影人才能过关,从死板的牛皮变成惟妙惟肖的活人,过程隐秘,想来需要纳“骨”引“魂”,所以赵观寿才说,老李家的皮影秘术,“流西骨望东魂”是个关键。
黄金之所以金贵,是因为它能换来吃喝以及一切物资,但空抱黄金只会饿死:关内虽然多黄金,但物产的确贫瘠,勉强糊口或许还行,想过上骄奢淫逸的日子,还得靠关外注血——皮影驼队,等于是个物资通道,羽林卫和方士,本来就是特权阶层,占尽先机,再控制唯一的物资通道,统治地位差不多可以固若金汤了。
所以日现南斗这种事,对于特权者来说是个大劫:皮影驼队全部瘫痪,“流西骨望东魂”会归附到某一个人身上,更棘手的是,这个人,未必跟他们是一头的。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卧,这等于是来分床,甚至掀床……
昌东说:“赵先生,我冒昧问一下,当初的兽首之乱,乱到什么程度?”
赵观寿仰起头,看铜浮雕壁画上的金戈铁马:“差不多改朝换代,黑石城易主,羽林卫和方士从来高高在上,忽然就如同丧家之犬,连大本营都丢了,你觉得,这叫不叫大劫?叫不叫大乱?”
肥唐嘀咕:“如果是我,突然有了这么个特异功能,不要太高兴哦,出来进去,帮人代买东西,开个货运公司,数钞票都数不过来,干嘛反叛嘛,怪累人的……”
赵观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只是个普通人。”
“南斗破玉门,应南斗星而生的这个人,注定是祸乱玉门的。厉望东之所以能够迅速建立起‘兽首’这样的反叛组织,得到那么多人的追随,然后攻城掠地,就是因为他许诺说要东归,回到没有妖鬼的世界里。”
懂了,赵观寿之前说“关内的日子和关外没什么两样,甚至过得更好”,只是针对小部分特权者而言的,更多的人,其实活在饱受妖鬼侵害的水深火热中,他们憧憬关外的生活,不啻于憧憬天堂。
肥唐悻悻的:瞧这语气,还“你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操心的事儿少,活得不知道多自在呢。
他哼了一声。
叶流西忽然笑起来:“听明白了,我也是应南斗而生的,我和皮影人不共戴天,我活它死,我死它活,我注定要反叛,是你们的心腹大患,是这意思吗?”
她目光挑衅:“那干嘛不杀了我呢?杀了我,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赵观寿面无表情:“你以为,我们不想吗?那么轻易就能杀死的人,也就称不上什么心腹大患了。”
“叶流西,你也好,厉望东也好,在关内都注定得享天年,这也是南斗星的罩护——羽林卫、方士或者妖鬼,都杀不了你们。”
肥唐脱口而出:“卧槽……我西姐,不死之身?”
赵观寿纠正他:“不是,只是不会横死,她照样可以病死,也可以自杀。”
昌东轻轻松了一口气。
叶流西出乎意料,半天才哦了一声。
她有点沾沾自喜:居然还有这一重好处,亏得没长尾巴,不然铁定翘起来了。
她看向赵观寿:“然后呢?”
“我们不希望再来一次‘兽首之乱’,这一次,我们想防患未然,寻求合作。”
“但无字天签不是万能的,给出的提示,也只能是大范围、大方向,我们并不知道降生者是谁,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一拖就是十来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住的村子,但眼冢屠村,早已经荒废了。”
“又过了两三年才找到你,小小年纪,已经世故老道,被卖给人做苦工,自己砸晕看守逃出来了,又好勇斗狠,经常打架,打出了名气,身边已经有人追随——幸亏找到得早,再迟几年,你怕是已成气候了。”
“你自己说,眼冢屠村的时候,你躲在水缸里,所以幸免了。”
“我们把你带回黑石城,编入羽林卫,让你进出关内运送物资,以为天下就此太平,谁知道……”
赵观寿顿了一顿,语气颇有点苍凉:“谁知道没过多久,蝎眼之乱就起了,为首的叫江斩。”
“这让我们很奇怪,因为蝎眼的势头,俨然就是又一个兽首,不但通妖,而且来势汹汹,很快东北边境的胡杨城就失守了,成为蝎眼的盘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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