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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如此决绝地离开我们,父亲立刻带着我搬了过去。我能感觉到,他害怕这个伤心地,甚至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
妈妈劝过无数次,让他不要去碰那些危险的生意,让他双手不要沾上别人的血,他从来没有听过。
终于,她不再劝了,拿起他的枪,用自己的血给他上了最后一课。
丧事结束后一周,父亲说,他要带我出一趟远门。
真的是很远的地方,在一个破旧的小山村,汽车开了很久才到。
车子在一间房子前停下,父亲牵着我的手下了车,进屋以后,我看到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
父亲说:“这是你沈叔叔。”
那是我第一次见沈叔叔,我一直以为他失踪了,原来是躲在这个地方。
我叫了一声沈叔叔,他向我点点头,指着旁边一个小女孩说,那是他的女儿,叫沈右宜。
父亲让我们两个出去玩,说大人要谈事情,我就跟沈右宜出门了。
农村里根本没有适合玩耍的地方,正好屋子前面有条河,她便带我溜达到了那里。
我心情不太好,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她却叽叽喳喳的像只喜鹊一样,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打量,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只是衣服有些脏,还有点破,看起来有点可怜。
后来当我正式认识右右的时候,我告诉她,小时候我们见过,还一起玩了过家家的游戏,说她长大以后要嫁给我。
其实我是骗她的。
我骗过她的次数不少,可惜她有点傻,几乎看不出来。
第一次跟她见面,结局并不愉快。
当时妈妈去世没多久,我还很自闭。她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很漂亮,就羡慕地说了一句,你的衣服真好看,是你妈妈买的吗?
我当时受了很大的刺激,一直在父亲面前强忍着的泪水,忽然在眼眶里打转。
我害怕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只要一听到,脑子里就会想起当初溅满鲜血的木地板,以及墙壁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因为恐惧,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我一个失手,将她推进了河里。
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甚至没有回家向父亲求救,眼睁睁看着她在水里挣扎,直到同村的人将她救起来送回家。
父亲十分严肃地问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可是望着自己的双手,我觉得害怕。
我残忍地可以将一个跟我相同年纪的小姑娘推进河里,我仿佛看到若干年后,我也会像我的父亲一样,拿起枪,面对我的对手,或者连对手都称不上的人。
这或许就是妈妈忍受不了这个家的原因。
她比谁都看的清楚,这个家里住着两个怪物。
我的父亲是已经成年的怪物,手里沾了无数人的鲜血,还捏着数不清的肮脏交易。
而我,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所以她才会如此绝望,用死亡来警告我们,收手吧。
右右在河里呛了水,一直发烧,当天晚上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的烧都没有退下去。
我心里有点茫然,还有一点愧疚。
我问父亲,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父亲说不知道,你冯叔叔进监狱了,那边的事情不清楚。
我就在惶惶惑惑中过了许多年,害怕自己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直到许多年后,当我再次遇见她,当我不知不觉间爱上她,再次回想往事时,不禁一阵后怕。
如果当年一不小心,她就死在那条河里,我这一生该多么寂寞。
或许是那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右右说,她对七岁以前的事毫无印象,甚至于根本不记得曾经见过我的事。
当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话时,我只觉得心底钝痛。
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你百爪挠心寝食难安,想着该如何补偿她,却发现对方早已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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