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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未曾出言催促,脑子里各式各样的念头却过得极快。
“是…”小秦将军囫囵嘟嚷,一抬头却见屏风上是凤凰涅槃的花饰,拿金箔贴画,凤凰冲出火焰之中,尾巴横扫而处大地上便生出了万千欢喜心,小秦将军眼一压,心一沉,索性揣着破釜沉舟的意味,急语快言,“三太爷玩的不是小娘子,三太爷去的小倌儿馆!”
小倌儿!?
长亭蓦地想起陆三太爷只娶过一房妻室,是清源卫家的旁支女!
玩小倌儿并不算大错啊。
士族世家里头玩小倌儿的不少,喜好断袖分桃的小郎君们也良多,是大势所趋,虽也是畸形病态,可谁未曾将此当作一个事儿来对待。
长亭蹙眉静听,并未置词。
小秦将军打开了话头,再说下去便容易了许多。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三太爷喜欢的是小郎君,七八岁的顶好,往前养了三五童子在身侧,太爷虽颇有微词却也没太看顾,只告诫三太爷莫做过了。后来,三太爷屋子里死了两个童子,太爷才大发雷霆将三太爷训诫一番后,又将那两个童子的家人惩处重罚一番,便给打发走了。后来听说剩下的那几个童子也不见了踪影,连带着这几户人家都消失在了陆家大院里头,与他们攀着亲戚的下人一时间都被流言蜚语中伤得抬不起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士族从骨子里便烂了。
长亭一道听,一道泛起恶心来。
一路走来在外流亡半载,她知道了青楼是什么,楚馆是什么,小倌是什么,娈童…又是什么…
陆三太爷娈童,他不仅娈童,还将童子肆意地玩得命都脱了。
他是主子,主子犯了错,错的自然是下头的人,全是那几家童子在引诱主子犯错,全是他们和他们家人的错处,而这份错处是可耻的,所以流言蜚语不断。
反而始作俑者却经此一役后修身养性,得了个温厚人的名声。
念头千回百转。
长亭蓦然心尖一抖,声音放得极轻,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正欲再言却被小秦将军打断。
“大姑娘问二爷与三太爷的渊源,年岁太远,末将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小时有段时日胡子进袭,老太爷便将国公爷与二爷都放到了平成来,太爷与大长公主留守金陵以正朝纲。当时平成老宅里暂时掌权做主的便是三太爷,那时三太爷已然改过自新,足够让太爷信赖——这大概是这些年来二爷与三太爷走得最近的一回。”
那是天启七年,文帝登极的第七年。
长亭在温史里见过…
天启七年,胡子来袭已迫东疆逼近中原,天启七年…陆绰将好十四岁,陆纷只有七岁…
七岁…
童子…
陆三太爷…
平成…
独处…
天大的隐秘从薄纱中缓缓露出真容,亦是峥嵘。
长亭瞬时脚下瘫软,重心不由自主向前倾靠,她心悸得几乎无法呼吸了,她软在椅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一花,几欲晕厥。
同时想要晕厥过去的,豫州平成里,还有一个人。
陆三太爷半靠在名贵的梨花木椅凳上,右脚向上蹬,一下一下地狠狠蹬在地上,他已经老了,老态龙钟地惊悸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冷汗从额角淌下,他眼球突出,他想开口发声却好似有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他的颈脖。
天色已经很晚了,梆子打更,一声接一声地敲,敲得叫人心下惘然。
“老三,你瞒玉年,瞒我,瞒天,瞒地,瞒鬼,瞒神,瞒了有二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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