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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武康后,沈哲子每天除了调戏一下小女郎之外,就是批复商盟里的各种文书,开具订单、支付财货、批准运输等种种事情。
眼下虽然尚未出仕,但沈哲子也结结实实体会到大权在握的感觉。在他笔下寥寥几笔便涉及数十成百万的财货物资,关乎许多人的衣食福祉。
而在他身边,也聚集起了数量堪称庞大的幕僚团,其中自有自家嫡系的子弟,也有入股各家派驻的代表,还有重金礼聘的各种人才。规模之大,几乎已经超过了老爹会稽郡府的幕僚团。
随着商盟的管理层构架起来,各项物资也都逐一收购起运。虽然吴郡水道问题还没有解决,但这已经不成问题。随着商盟运作起来,降低运输成本已经是一个必须要重视的问题,关乎吴中各家的利益。有了利益作为驱动,再将这问题推动解决起来,则就顺畅得多。最起码要比什么动机都没有的一张蓝图要更有说服力。
除了忙着做这些事情之外,闲暇之余,沈哲子还在运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为商盟设计各种面额的纸币。当然这些纸币并不是要用于公开广泛的发行,而是只流通于与商盟有关的交易中。有商盟的交易量作为基准参照,每一张纸币都有对应其面额的交易量作为保障。
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将此事提上日程来,是因为沈哲子真的饱受时下货币混乱之苦。因为不同地区通行的铜钱分量、购买力都不相同,不只大大增加了运算量,还让交易变得更为繁琐困难。以往尚可以因地制宜的将就一下,但如今商盟建立起来,所涉地域跨度大,交易量也频繁大额,若再没有一个统一货币标准,那对商盟发展的恶劣影响简直就太致命了。
要制造一种有公信力的纸币,防伪和保存上面自然要大费周章。正好长城县的造纸坊已经投入建设,沈哲子准备研发一种市面上不曾见过的高质量纸张用以印刷。至于自家的印刷坊,也不能再满足于眼下只是印刷一些年画、神像等粗劣印刷品传播封建迷信,需要加大投入,改进工艺。
商盟建立起来之后,除了米粮盐绢等这些生活必需品的销售之外,要保持旺盛的竞争力,特色商品的独家售卖权也必须要重视起来。如今北地的各种特产眼下还鞭长莫及,至于江东的各种特产,早在乌程时,沈哲子便提出这个问题,派人去四方联络。
这些货品,有的是精于工艺难以量产,有的则是受限于产地等因素,因而奇货可居。对于握有这些货品的人家,沈哲子便打算用干股赠送的方式,将其拉入商盟中来,继而获得专卖权。早先留下的那二十股股份,主要是用作此途。
当然,一切都仰仗外界获取也不是沈哲子的风格。自家的产业涉猎极广,除了田亩根本之外尚有诸多副业,若能在其中培养出一些工艺专精的特色产品,也是意义极大的事情。像早先已经有了名气的吴兴玉板和醴泉真浆,还有丝织技术上的领先。稍加变通,这些货品在商盟中便能焕发新的活力,对于营造商盟这个品牌也是极有好处的。
所以,沈哲子忙里偷闲,将自家产业又做出一番调整。在不影响农本的前提下,各庄荫户中有一技之长者,统统抽离出来,作为脱产的匠人,围绕龙溪庄兴建一系列的手工工坊。这一批工坊则不再像此前那样追求产能的大批量生产,而是进行工艺的专精钻研。
这一天难得无事,沈哲子待在书房里,总结自己脑海里一些工艺技术相关的内容,为自家工坊工艺的研究提供一些帮助。如今他已经适应了毛笔书写的方式,倒也不必再凡事都要口述让别人记载,只是那字迹一如既往的有碍观瞻罢了。
书房内只有小侍女瓜儿一人,磨墨侍奉。较之以往相比,这小侍女清减了一些,前段时间归乡时因水土不服而害了一场病,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也卧床养病数日。最近才又回到沈哲子身边听用,较之以往却更沉默寡言。
一张纸书写完毕,沈哲子抬头伸个懒腰,看到小侍女清瘦脸上仍残留些许病容,便笑语道:“瓜儿你病体初愈,也不必常在我身边,若是倦了就回房去休息。”
听到这话,小侍女更显精致的俏脸上却显出一丝慌乱,忙不迭摇头道:“瓜儿不累,瓜儿愿意在郎君身前听用。”
见自己随口一句话,便引得这小侍女反应如此激烈,沈哲子内心不禁一叹。他每天诸多考量,身边之人事确是无暇关注太多。兴男公主进门,让家内诸多人事关系都发生变化,以往在他面前最得看重的小瓜儿自然也难免要受影响。
宅中妇人所观风物止于高墙四角,心思不免要敏锐得多,但凡家宅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心内都会生出诸多权衡。今次瓜儿生病,虽有沈哲子疏忽的缘故,但若是以往,宅中仆妇肯定要告知自己。如今却要公主告知,沈哲子才知道,大概在其他人眼中,小瓜儿已经成了失宠的可怜婢女,因而才少了关注。
沈哲子并不否认,小瓜儿这相貌确实合了他的眼缘,因而留在身边,时时看到都觉赏心悦目。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这小侍女在宅内受到冷待乃至于排挤,因而前段时间听公主提起后专程去看了瓜儿一眼,就是要告诉府中人,瓜儿仍被他记在心里。
但有了公主的存在,彼此之间相处确是难像以前那么融洽。大概在这小侍女心里,也埋下了一个恐慌的念头,在自己面前较之以往更加拘谨起来。
对于兴男公主这个小妒妇,随着相处时间加长,沈哲子也渐渐了解其脾性。虽然这女郎嘴上叫嚣凶狠,但也不过是受府里一些妇人影响,将此当做两人相处打趣的一种方式,时时在嘴上提一提,至于实质性的行为,倒也没有,更近似于要在沈哲子面前刷刷存在感。
沈哲子本就不太执迷于女色,况且眼下能力都不具备,对公主都是朋友相处,不乏包容宠溺。对于瓜儿这个房内人,喜爱之外,也不乏怜意。
但若说到滥情博爱,他连正事都忙不过来,又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应付更多妇人。哪怕为了耳根清净,他也从未想过要在身边聚起成群的莺莺燕燕。
略加沉吟后,沈哲子才对瓜儿说道:“瓜儿你也不必惶恐,你愿留在我身边,我也乐意留下你。前段时间府中确是多事,对你少了关注。至于公主,偶尔话语确是强硬,内里却还是一个心善的温婉娘子。你待她恭敬有礼,她也不会为难你。至于旁人闲语,那也都无关紧要,冷暖自知罢了。”
瓜儿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眼角已有一丝泪水垂下。过去这段时间,她心内确是焦灼难受,她自然乐意跟随在郎君身边,不独是因为宠爱,更是喜欢郎君待她的态度和蔼又随意。可是公主入门后却让她处境发生变化,眼看着原本郎君身边诸多侍女都一一去了别处,更让她担心自己的去留问题。
“瓜儿愿意服侍郎君,这一世愿意,下一世也愿意……”
沈哲子笑着伸手擦掉小侍女眼角的泪水,拍拍她肩膀笑语道:“这一世我们才过了多少年岁,下一世太远。你的心意,我自心知。好了,回去休息吧。养好了身体,过几日同我一起去会稽。”
小侍女刚一离开,兴男公主后脚便进了房间,板着小脸坐在沈哲子对面:“我几时话语强硬?你又怎知我内里是个心善的温婉娘子?早先你可不是这么说!凭什么不要我为难你的娇美小侍女?”
沈哲子却不知兴男公主居然将自己与瓜儿对话听去,闻言后便有几分尴尬,继而讪笑道:“我自然知道公主心善宽厚,早先所说只是一时激愤的气话而已。早晚都要坦诚相见,同居一檐之下,我怎会不知公主内里底色如何。”
“沈维周,你真是鲜耻!”
公主听到这话,脸色顿时羞红,跳起来关住房门,才又返回来恶狠狠道:“你真偷看过我换衫?”
“夫妻间事,哪能言偷。你若是不忿,我让你看回来便是。”
说着,沈哲子将衣襟一扯,却没听到公主呵斥声。再看去,只见这女郎正盯着书案上自己刚写的内容看。他顿时便有几分羞涩,连忙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墨宝。
“哈,吴中玉郎是吧?”
公主指着沈哲子哈哈一笑,满脸不屑状:“大概你也不敢让外人看见你这墨迹吧?你是闭着眼、不对,你是用脚涂抹出来的吗?”
“尺有所短!司马兴男,你不要太过分!”
沈哲子也知自己这墨宝实在有碍观瞻,但被个小女郎如此羞辱,实在让他不能忍受。虽然字是丑了些,但仔细看也是能认清楚的!
兴男公主闻言后还待要讥讽几句,可是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沈牧的大叫声:“青雀,青雀!开窑了,你快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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