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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九。
尚在家中养病的崔珣一大早就收到了察事厅小吏送来的锦盒,小吏道:“这是鬼商鱼扶危派人送来的。”
崔珣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九根金铤。
崔珣扬眉,没想到那娇滴滴的小公主,居然真能成功换到阳铤。
他从锦盒里取出一根金铤,掂了掂重量,然后递给小吏:“你将这金铤送给大理寺的曹坤,就说,我这次要太昌三十年,永安公主的卷宗。”
小吏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敢问,而是捧着金铤,恭恭敬敬答应了。
小吏走后,崔珣又唤来哑巴老仆,他指了指锦盒中余下的八根金铤,然后将锦盒关上:“这里面的钱财,还是老办法。”
哑仆点了点头,抱着锦盒就出了门,崔珣跪坐于案几前,他轻轻咳嗽着,案几上摆放着一卷竹简,竹简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崔珣手握狼豪,蘸上朱砂,在“王良”两字上画了个叉。
他合上竹简,沉思良久,此时小吏也回来了,还带来了李楹的卷宗。
小吏绘声绘色道:“那曹坤一看到金铤眼睛都亮了,马上就答应去取永安公主的卷宗,少卿说那曹坤贪财好利,果然不假。”
崔珣接过卷宗,他打开,细细看了起来,小吏又递上一壶葡萄酒,恭恭敬敬放在案几上:“少卿,这是卢司业所赠,他今日调任大理寺,特赠葡萄美酒与少卿,下官猜想,这是卢司业向少卿示好。”
崔珣瞟都没瞟葡萄酒一眼,而是随口道:“放着吧。”
小吏退下后,崔珣继续研读李楹的卷宗,不知不觉,天已金乌西沉,六百下暮鼓从承天门响起,坊市喧嚣渐退,崔珣合起卷宗,他轻咳两声,忽觉有些奇异。
那小公主不是急着想查出到底是何人杀的她么,她费尽心思去换了阳铤,为何整整一日都未出现?
他不由看向窗外,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不是李楹,是哑仆。
哑仆将盛着热气腾腾的药汁的青釉碗小心放在案几上,然后比手画脚,崔珣道:“让你去办的事,办好了?”
哑仆点点头,又比划了一阵,崔珣默然:“你说,曹五郎的母亲去世了?”
哑仆又点点头,从他的比划中,可以略微看出“不堪受辱”、“上吊而死”的字样,崔珣沉默无语,良久,才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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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仆走后,崔珣静默良久,木窗没有关好,凛冽的凉风从窗缝中钻进来,冷的彻骨,崔珣喉咙腥甜,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案几上盛着药汁的青釉碗放的都有些凉了,药汁散发着桂枝麻黄等药材混在一起的辛辣气味,崔珣端起青釉碗,准备饮下药汁的时候,那扑鼻的酸涩苦味令他作呕,崔珣未饮下去,而是将青釉碗丢弃一旁,转而随手提起案几上卢司业所赠的葡萄酒,摇摇晃晃起身,走到门前,推开了木门。
门外原来下起了大雪,雪花如柳絮一般漫天飘落,庭院内白雪皑皑,纯净无暇,厢房廊下挂着的六角灯笼中燃着的烛影投射在雪地上,为银雪渡上一层柔和光晕,一轮圆月挂在天际,与这寒夜白雪相互映衬,美景如斯,崔珣披着白貂裘衣,盘腿坐靠着廊柱,他望着飞舞的雪花,恍惚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少年爽朗的笑声:
“十七郎,这雪这么大,咱们还是明日再比试吧!”
“你怕了?”
“笑话,谁怕了?比就比!”
雪花之中,少年如松,剑如游蛇,周围不断传来众人的喝彩声:“十七郎!曹五!好剑法!好!好!”
雪越下越大,雪花与银剑的颜色渐渐交织在一起,崔珣望着雪花,胸腔忽觉闷胀,这份闷胀让他瞬间无法呼吸,崔珣剧烈咳嗽起来,他咳的厉害,苍白脸上也染上一抹艳色,瘦到嶙峋的手腕不由去抓地上的莲花纹凤首酒注,但许是手腕无力,他抓了几下都没有抓起来,到最后,才勉强握住酒注提手,崔珣颤抖着手,也不再将葡萄酒倒入金杯中,而是直接用酒注将葡萄酒灌入口中,灌了几口后,却咳的更是厉害。
他咳了几声,却还想再灌,只是握住酒注时,却看到了酒注上的莲花纹。
崔珣顿住,他抿了抿唇,也不再灌酒,而是如触蛇蝎,嫌恶的将酒注远远扔到一边,身上披着的白貂裘衣因为沾上了酒注里洒落的葡萄酒,本来洁白无暇的貂毛已经染了血红杂色,崔珣索性又直接解开裘衣,奋力抛开。
白茫茫的大地,穿着绛红常服的崔珣坐靠在廊柱上,掩袖剧烈咳嗽着,他望着漫天的雪花,目光虚无,似乎在透过雪花,望向遥远的大漠黄沙。
雪花纷纷扬扬,月色下,忽然出现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少女,少女身上披着白色狐裘披风,安安静静,脚步不快不慢,踏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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