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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知晦道:“从江南道到京城,要是用急递,不到十日便可将消息送到圣上御前。”
文素素算着时日,道:“这般好的机会,任谁都不会错过,会拿出来大作文章。不管是针对王爷与七少爷,还是为了江南道海税这一块巨大的利益,朝廷只怕闹开了。”
殷知晦缓缓坐直了身,神色凝重了几分,道:“圣上今年圣寿五十八,共有五子三女。先皇后诞下嫡长子,五岁便被立为太子。太子惊才绝艳,深得圣心,七岁时就被圣上带着上朝听政。可惜十五岁时,生了一场急症去了。圣上伤心欲绝,未再立太子。王爷的几个兄弟,秦王为长,乃是继后沈皇后所出。接下来就是姑姑殷贵妃所生的王爷,比秦王小一岁。魏王是关淑妃所出,五皇子是夏嫔所出。魏王比王爷小两岁,五皇子今年十月年满十岁,尚未加封。”
高寿的皇帝一向少,圣上已经年老,指不定哪天就驾崩了。
圣上驾崩前若未立太子,除非齐重渊能得到朝廷大臣的拥戴,或者手握兵权,能强权镇压住秦王与魏王等兄弟。
立嫡立长,秦王名正言顺,该是下一任皇帝。
能做到朝廷中枢的大臣,都是人中龙凤。圣上一心要革除海税积弊,也不是昏聩之君。
思及与齐重渊短短的几次交流,文素素估计,齐重渊除了卫国公府这个外家,恐怕就只有王府护卫了。
可惜殷知晦这匹难得的千里马,要辛苦拉齐重渊这架破车。
争权夺位太敏感,殷知晦说得隐晦,文素素自然掠过不提,道:“郑知府与黄通判的死,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王爷与七少爷一无所获,却逼死了地方官员。要是他们再多舍弃几个,王爷与七少爷走这一趟,就是一脚踩进了深潭里。”
殷知晦垂下眼,静静说道:“温先生与蔺先生来了信,他们与文娘子看法一样,皆忧心如焚。我离开京城时就想过了,这一趟危险重重,有去无回。”
他抬眼看来,脸上视死如归的悲怆,换成了淡笑,问道:“文娘子可后悔前来毛遂自荐?”
文素素沉默了下,反问道:“我若是说后悔,七少爷可会放我离开?”
殷知晦轻快地道:“不会。”
文素素哦了声,道:“所以后悔无用。先前在码头,我也是毫无头绪,恰好姜行首前来,我脑中方才有了朦胧的想法。来不及与王爷商议,自作主张提出了要去缫丝作坊,还请七少爷见谅。”
殷知晦表示无妨,“事急从权,文娘子无需客气。”
文素素便继续道:“如今王爷与七少爷都耗不起,必须赶在京城的旨意下来前,抢先将江南道撬开一块。姜行首只是茂苑县的布行行首,他不敢擅自做主,肯定马上会将我的话放给背后的靠山。保住百姓不乱,就还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殷知晦愣住,细细回忆着文素素在缫丝作坊的一举一动,眼睛一亮,道:“蚕茧放不住,要是他们联合起来不收蚕茧,整个江南道养蚕的百姓,都会大乱!姜行首是聪明人,娘子点出了养蚕的妇人皆会缲丝,他肯定听出了娘子的言外之意,罢收蚕茧的路行不通,他要忙着另想法子。”
文素素忍不住笑了,再次感慨不已,殷知晦真是绝顶聪明!
“纺织作坊的东家,在偷逃的赋税中,能得的只是少部分。商人逐利,且家大业大,民不与官斗,他们中间,也不全是铁板一块。不收蚕茧,缲出的丝,他们也拒收,纺织作坊就得歇工。歇工一日,歇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文素素将先前在马车上,听许梨花所言关于妇人养蚕织布之事,拣重要之处与殷知晦说了。
“我刚才仔细看过,缫丝的技艺简单,缲车亦不复杂。要是自己缫丝,几家人联合起来买缲车,养蚕人能多得不少钱。”
妇人养蚕织布缫丝,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哪怕有人照样立不起来,男人也会看在钱的份上,至少不会轻易典卖出去,随便打骂,她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缫丝作坊背后连着纺织作坊,缫丝作坊需要投入,除掉本钱,损失也不多,朝廷更是如此。缫丝这部分的利没了,有人会去琢磨,想法子提高现有的缫丝技艺,改进缲车,养蚕人的缫丝手艺跟不上,自然会将缫丝让出来。对于养蚕人,大齐,纺织这一行当,都是天大的好事。”
殷知晦双手撑在桌上,挡在面前,一瞬不瞬盯着文素素,双眸满溢着激动与笑意,道:“文娘子真正聪慧,我远不及也。”
文素素摇头,道:“七少爷过奖了,我只是偶然想到了而已,事情的关键还没解决呢。王爷与七少爷这趟来,是查清海税的亏空。先前在码头上看过,要查偷逃赋税十分艰难。各地帮派林立,他们难缠得很,且好斗不要命,从算木签上出手行不通。”
殷知晦眉头紧蹙,道:“王爷也曾说过,刁民难缠。”
连齐重渊都看出来了,何况是殷知晦。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七少爷能调动多少人手?”
殷知晦怔了下,道:“我与王爷离京时,圣上给了一道旨意,允我们可以调动江南道禁军。”
文素素问道:“江南道的禁军将领,七少爷可知他们的履历?”
殷知晦眼神复杂,打量了文素素好几眼。
她担心武将也参与其中,靠不住。只她聪慧归聪慧,对大齐朝廷,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殷知晦解释道:“大齐的兵营,分为禁军,厢军。厢军在各州府充任递铺步驿,杂役,铸城铸造兵器,防护侍卫等差使。禁军则是打仗的主要兵力,各地将领五年一调防,皆为圣上亲信。驻守江南道的杜将军,去年刚调防到江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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