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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婉成亲的那年,也是张子承最不愿回忆的一年。
他本想与她厮守一生,却因天下苍生陷入两难;他本想护佑苍生,却被苍生所负,看尽冷暖;后来他别无所求,只求问心无愧,却又因为她刺出的一剑,为天道所不容。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想守护所有人,却好像守护的一切,都是错的。
离开凌虚宗后,他心底那个“道”字的最后一笔,也终于碎了。
他开始杀人。
第一天,他杀了临仙城那个城主,虽然在他代掌门的十年里,此人已经被贬流放,多年岁月过去,他早已是垂垂老矣,拖着病体在一处荒郊野岭了此残生。但张子承还是毫不犹豫,让太羲剑贯穿了那人的眉心;
第二天,他找到了当年欺辱过王婉的那两名青崖山弟子。那名女弟子在扬善堂思过叁年后,出来也算是修行刻苦,但仍然没在他剑下撑过叁秒;
那名男弟子灵根已毁,离开青崖山后,便寻了一处村子安然度日、娶妻生子。他杀死对方拂袖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孩童喊着爹爹号啕大哭的声音。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青崖山首徒张子承,只有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叶寻。
他一人一剑,四处漂泊,他会在看见钓叟垂钓时驻足,也会和孩童一起在护城河畔放花灯。偶然之间,他也会感到一阵久违的自由。
后来,他遇见了当年卧底在魔道时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回到了覆血阁。阁主不曾介意他当年所为之事,反而教他如何重新结婴,如何快速恢复修为。这十年里,随着覆血阁发展壮大,他的地位也在魔修之中平步青云,就连一些化神期修士,也要敬他叁分。
有的时候他会想,也许,自己是时候该放下了。
王婉一本正经地同张子承说正事,张子承也就一本正经地听着。
王婉说,她知道魔道众派之间的关系复杂,丝毫不亚于正道,覆血阁虽身为魔道第二大派,但行事风格低调中庸,极少参与纷争。天下将乱,想必覆血阁,也同样不愿将自己置于生死存亡之间。
张子承对她的话既未赞同也未否认,沉吟片刻后,他只是淡淡问:“你想怎么合作?”
王婉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自己裙摆的那只手。
她抬起头看向张子承,目光坚定:“极蜃海一战,凡参与者,皆无法幸免,我想要你身退自保休养生息,静待时机成熟之时。”
张子承静静听着她将话说完。“身退自保”四字听起来容易,但一旦这样去做,也就意味着覆血阁彻底与魔道众派划清了界限。再者,一旦他们撤退,阴泉也就必然会落入正道的手中。
“这些话,是方逸白让你同我说的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垂眸,目光和茶碗中的那枚茶叶一起,落在了碗底。
并非他不信任王婉,只是眼前的女子沉稳冷静,心思盘算,更与多年前不同。
而方逸白是她的夫君,是日日夜夜在她身侧的枕边人,比起他来说,自己又算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方逸白想让他成为棋局中的一部分,那么王婉,就是最合适的执棋人。
王婉料到他会这么问,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自己显得足以令人信服。
“子承”思索片刻后,她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张子承毫无防备,他觉得自己心底好像突然被浇了一盆水,久旱之地,有东西骤然苏醒,迅速生根发芽。
他胸前微微起伏,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
他不是不知道,乱他的心,王婉向来都只需要两个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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