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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大奸若忠
直到五月初七正午,反复确认了京师已经安全,明熹宗和魏忠贤一行才重新返回京城,乘着御辇回到京城时,京城的百姓也已经开始陆续返回京城。京城内次序良好,京师三大营的军士和东厂番役、锦衣卫都在各条街道上站岗值勤,指挥回城的百姓人流有序入城,还有就是威慑和捕拿妄图趁火打劫的暴徒;城外则是满桂的军队来回巡逻,整理入城队伍,同时也是捕拿妄图趁乱行劫的盗贼蟊贼——明熹宗一行抵达西直门的时候,满桂的军队就刚好拿住两个抢夺百姓包裹行李的蟊贼,并迅速把他们拖到路旁的高处当众斩首。
“我们就是抢东西,没犯死罪,你们不能杀我们!”看到明军士兵明晃晃的钢刀,两个小蟊贼吓得屁滚尿流的大喊大叫,声明自己们罪不至死。只可惜张大少爷的兵向来就是属河蟹的,大吼一声,“少废话!探花张大人已经向皇上请过旨意,特殊时刻执行特别法令——趁火打劫者,杀无赦!”吼叫着,刀光连闪,两颗人头落地,鲜血也从两个蟊贼的脖腔中喷射出来,道路上密集的百姓叫好声也震天而起。
“杀得好!”魏忠贤也叫了一声好,恨恨说道:“多亏了张好古那个猴崽子心细,提前向皇上请旨执行紧急法令,用铁腕稳定局面,否则的话,京城里现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魏忠贤这话是故意说给百官听的,免得有人找麻烦弹劾张大少爷杀戮太过,而不少官员一听这主意是经过明熹宗同意的,马上也断了利用这点弹劾张大少爷的心思。明熹宗则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说道:“这次多亏了张爱卿了,朕……,唉,忠贤,果然还是你们父子对朕最忠心啊。”
从西直门进了京城,回宫的路上,张大少爷闻讯快马赶来迎驾,隔着上百步就跳下战马,冲到明熹宗的龙辇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微臣不知皇上龙返京师,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心事重重的明熹宗走下龙辇,亲自搀起张大少爷,强打精神笑道:“张爱卿,快快请起,此次回京,是朕没让人通知你来迎驾的。朕知道,这几天京城的事全押在你一个人肩上,辛苦你了。咦,张爱卿,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多谢皇上关心。”张大少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的带血纱布,笑道:“灾祸发生后,微臣率领军队进入灾区抢救受伤军民,走到刑部街的时候,有一间半倒不倒的房屋下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微臣就冲进去抢救婴儿,不曾想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房屋忽然倒了,就砸伤了微臣的手臂。不过很好,孩子没事。”跪在后面的张石头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少爷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你救孩子是真,可是那间房屋好象没倒塌吧?对了,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你好象没受伤啊?
“要不要紧?有没有找郎中看看?”明熹宗关心的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多谢皇上关怀,就是擦破些皮,伤得不重,过几天就可以好了。”明熹宗再细看张大少爷,发现张大少爷的双眼充满血丝,全身上下尽是灰尘土埃,沾满尘土的脸上更是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的沟渠,深知张大少爷这几天必然是辛苦无比,便心疼的说道:“张爱卿,你办差尽心是不错,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千万别累坏了自己,你可是大明成祖先皇指定给朕的擎天保驾之臣,朕今后还有很多大事需要你去给朕办。”
“微臣粉身碎骨,难报皇上大恩。”张大影帝赶紧又磕头作秀,站起来后,张大少爷向明熹宗汇报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初步统计出了这次大难的损失,京城中房屋倒塌一万三千九百一十二间,王恭厂一带,几乎被夷为平地。”说到这,张大少爷故意补充一句,“幸亏皇上圣明烛照,在此前恩准将王恭厂囤积的火药搬运一空,否则的话,火药一旦爆炸,灾变危害只怕更大。”
“百姓伤亡怎么样?”明熹宗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关心百姓的存亡。张大少爷垂头丧气的答道:“回皇上,王恭厂方圆十余里的百姓几乎全部丧命,找到尸体一千六百余具,伤者三千余人,失踪人数暂时无法统计,财产损失更是无法计算,不肯撤离京城的工部尚书董可威董大人也在灾变中重伤,双臂骨折,已经残废,另外还有二十余名不肯撤离京城的官员死伤。最离奇的是,死亡者不管男女老幼,差不多每一具尸体都是赤身露体,衣帽鞋袜不翼而飞。”
“死了这么多人?”明熹宗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大少爷点头,心里嘀咕,心说历史上可是死了两万多人,现在才死一千六百多人,算是好得不得了了。这时候,张惟贤站出来给张大少爷说了一句公道话,“皇上,这次多亏了张好古和魏公公力排众议,未雨绸缪住持京城百姓疏散,否则的话,这伤亡数字,只怕还要扩大十倍不止。依微臣看来,张好古这次应记首功。”
“操,我这个干老丈人还真够阴的,这时候好不忘给我下套。”张大少爷心中嘀咕,赶紧纠正道:“皇上,微臣是戴罪之人,那能有什么功劳?这次京师大变,百姓死伤之所以如此之少,全仗皇上英明睿智,当机立断下旨让京师百姓撤离,也仰仗魏公公力排众议,支持皇上旨意,这才把京城百姓的损失减少到最小——微臣不过是一个跑腿办事的,那有什么功劳?”
“猴崽子,果然八面玲珑。”魏忠贤心中得意,也知道张惟贤开始话没安什么好心。明熹宗则叹了一口气,说道:“张爱卿,你就不用宽慰朕了,这一次京城大变,全是因为朕顾念手足亲情,姑息了信王的悖逆之举……,唉,朕又何尝不知道信王在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呢?总之一句话,这次回宫之后,朕要颁布一道罪己诏,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皇上,这和你无关啊。”张大少爷假惺惺的劝道。明熹宗摇头,流着眼泪摆手说道:“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了。张爱卿,朕现在就下旨,让你官复原职,择日另行封赏。去吧,去办你应该做的事吧,你不用陪朕回宫了。”
“微臣遵旨。”张大影帝哽咽答应,垂手站到路边,恭送痛哭流啼的明熹宗一行回宫。皇后张嫣走过面前时,张大少爷偷眼去看张嫣脸色,正巧张嫣也在偷看张大少爷,四目相交,张嫣冷哼一声,面无的表情把目光转开。紧接着,魏忠贤也从张大少爷面前经过,魏忠贤低声向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查抄信王府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回亲爹,孩儿已经逮捕了信王府的所有仆人、丫鬟和太监,还没来得及查抄信王的财产和书信,不过孩儿派可靠的人严密看守起来了。”张大少爷低声答道。魏忠贤满意点头,又叮嘱道:“咱家收到消息,信王手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有不少背叛咱家的官员名字,你一定要尽快把那份名单找到,交给咱家。”
“干爹放心,孩儿一定找到那份名单。”张大少爷心领神会的点头答应。魏忠贤开心微笑,这才昂首走开。眼看明熹宗的队伍即将从面前走完,张大少爷正打算回军队去继续指挥救灾,一个姿色不错的小宫女忽然向张大少爷这边走了两步,脚一拌摔坐在地上,娇声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请扶奴家一把。”说着,那小宫女还向张大少爷使了两个眼色。张大少爷心知有异,忙上前一步把那小宫女扶起,小宫女乘机把一个小纸团塞进张大少爷手里,道声谢后又追上了队伍。
不动声色的送走明熹宗的回宫队伍,返回军队的路上,张大少爷寻机打开那个纸团,却见纸条上有一行娟秀小字写道:‘信王家中有一份效忠于他的名单,我要这份名单。嫣。’张大少爷摇头苦笑,向张石头要来火把将纸条烧毁,火苗飘动,照亮了张大少爷嘴角的奸笑,也照亮了张大少爷三角眼中阴冷的目光………………
………………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张大少爷率领的京师三大营队伍才算是把王恭厂一带所有被废墟掩埋的尸体给清理出来,有苦主的交给苦主装棺收敛,没有苦主的用生石灰消毒后集中深埋,彻底堵住了明朝末期京师瘟疫流行的一个重要源头。至于重建王恭厂、安抚百姓和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问题,那就不是张大少爷需要操心和能够解决的事了。不过还好,替弟弟背了黑锅的明熹宗大方的从内库里拿出了一笔银子抚恤死者,帮助灾民重建家园,这才勉强的把受灾百姓安抚了下去,又下了一道罪己诏,向天下人承认是自己顾及手足亲情,姑息了有谋反企图的亲弟弟,这才招来了天降巨灾,向全天下的大明百姓请罪。
巨灾的余波逐渐平静下来后,针对导致灾变的‘罪魁祸首’信王党官员的打击也逐渐展开,除去被贬为庶人永远圈禁的朱由检外,首先倒霉的就是给明熹宗进仙方灵露饮的兵部侍郎霍维华霍大人,虽说霍大人是九千岁魏忠贤的肃宁同乡,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背叛了魏忠贤,他可是他在朱由检针对阉党的反击中充当了马前卒的角色,大肆弹劾阉党代言人张大少爷,等于是实际上的背叛。所以不管霍维华怎么的喊冤叫屈,怎么的磕头求饶,魏忠贤还是借口霍维华进献毒药,谋害皇帝,将霍维华押出午门问斩,比霍维华更早暴露的叛徒王体乾干脆就连审都没审,直接就在东厂大牢里了结,彻底砍掉了朱由检在朝廷中的左膀右臂。
王体乾和霍维华都被处死了,但每一个阉党官员都很明白,这只是魏忠贤清除内部叛徒的开始,接下来将要被杀的人会有多少,就要取决于负责查抄信王府的张大少爷了——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只要张大少爷从信王府里查抄出来的名单上面有名字的,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脱魏忠贤的魔爪。恐惧之下,不知多少屁股不干净的阉党官员悄悄拜访张大少爷,送上厚礼请求张大少爷手下留情,张大少爷却一概不收,只是叫送礼官员好自为之,该做什么做什么,弄得这些阉党官员个个战战兢兢,不知张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阉党官员中,最为心惊胆战的人绝对要数张大少爷的对头冯铨,虽说冯铨早就打着替魏忠贤刺探政敌内部情况的幌子、通过张惟贤和朱由检搭上了线,替朱由检上表弹劾张大少爷也是事前和魏忠贤打了招呼的,所以魏忠贤这次没找他算帐,自保不成问题。——可问题是,张大少爷和冯铨的死对头崔呈秀是阉党内部的铁杆盟友,难保崔呈秀和张大少爷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打击他的派系,剪除他的党羽。所以思来想起后,冯铨也厚着脸皮带上重礼,悄悄的摸到了张大少爷的府邸求见,但是很可惜,张大少爷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冯铨,直接就让张石头在大门前拦了驾,倒是崔呈秀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冯铨背后,根本不用通报就直接奸笑着进了张府大门,那笑容,足可以让冯铨胆寒。
提心吊胆的等待中,五月十一这天晚上,魏忠贤借口自己的从孙满月,在自己家中召见了所有在京五品以上的阉党官员,以及十二监的首领太监。阉党官员和各大首领太监提心吊胆的带着重礼来到魏府时,魏府中并没有张灯结彩和大摆宴席,迎接他们的则是一大群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役,还有一部分田尔耕亲自率领的锦衣卫。看到这架势,几乎所有心里有鬼的阉党官员都是面如土色,知道今天晚上只怕很难全身全影的走出魏忠贤府了。
果不其然,朱红官袍的魏忠贤领着张大少爷、杨六奇和五虎五彪出现在大厅中时,魏忠贤立即当中一坐,狞笑着说道:“今儿个把你们叫来,是因为咱家的从孙满月,可是京城新逢大变,咱家就不摆什么宴席庆祝了,免得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又在你们的新主子面前说咱家坏话,说咱家悖逆忘形,国丧期间仍然聚众玩乐,将来你们的新主子继位的时候,找咱家一并算帐。”
“卑职等不干。”几十个阉党骨干官员个个面无人色,纷纷扑通跪倒在魏忠贤面前,颤抖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魏忠贤则狞笑道:“不敢?连咱家的同乡霍维华都敢了,更何况你们?”
几十个阉党官员更是心惊胆战,还是不敢出声,魏忠贤也不勉强,一挥手又说道:“咱家现在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信王拿着密诏去找你们的时候,都有那些人背叛了咱家,做了对不起咱家的事,现在站出来,磕一个头认一个错,咱家还可以从轻发落。否则的话,咱家一旦拿到他的真凭实据,就别怪咱家下手无情了。”
大厅中鸦雀无声,安静得可以清楚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音,但是却没有一个阉党官员敢站出来承认——是人都知道魏忠贤的狗熊脾气,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认错就不追究,可谁要是犯傻站出来自己承认,那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所以尽管包括五虎五彪在内的不少阉党官员背上冷汗淋漓,却始终没有一个阉党官员敢于吭声。魏忠贤则冷笑着一一打量跪在面前的阉党官员,最后才阴阴的说道:“都不想承认是不是?没关系,还好咱家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亲儿子张好古,他已经从信王卧室的地下挖出了一份名单,还有你们中间一些人和信王来往的书信,你们就算不承认,咱家也可以知道到底都有什么人背叛了咱家了。”
“啪,啪,啪。”大厅中响起汗水滴落地面的声音,但还是没有阉党官员敢于站出来承认,只能寄希望魏忠贤是在诈唬自己,名单已经被朱由检焚毁,或者张大少爷其实并没有找到那份名单。魏忠贤也明白走狗们的心思,冷笑道:“以为咱家是在诈你们?好古我儿,把名单拿出来,一个一个的念给他们听。”
“扑通。”阉党官员内心绝望的惨叫声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大少爷忽然向魏忠贤双膝跪倒,磕头说道:“亲爹,孩儿不孝,那份名单和相关书信,都已经被孩儿烧了!”
“什么?”死里逃生的阉党众官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抬起头来惊喜的看向张大少爷。魏忠贤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猛的跳起来,狠狠的一耳光抽在张大少爷脸上,又一脚把张大少爷踹得人仰马翻,吼道:“猴崽子,你反了?竟然敢把背叛咱家的叛徒名单给烧了?!”
“亲爹,孩儿不孝。”张大少爷爬起来重新跪好,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檫去,就又磕头说道:“但孩儿也是为了亲爹着想、为了朝廷着想,才这么做的啊!”
“你包庇了背叛咱家的叛徒,还敢说是为了咱家着想?”魏忠贤差点没有气晕过去,一把揪起张大少爷的衣领,一双浑浊老眼瞪得滚圆,铁青着脸咆哮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要包庇他们?”
“亲爹,得饶人处且饶人。”张大影帝的眼泪向来是说来就来,流着眼泪说道:“名单上的人背叛亲爹,确实该死,可是他们也曾经对亲爹你老人家忠心耿耿过啊,看在他们以往的功劳份上,干爹你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况且名单上的人那么多,亲爹你如果把他们都杀了,一时半会,又上那里去找那么多人代替他们,代替他们为干爹你效命,为朝廷效力?所以孩儿就斗胆做主,替亲爹宽恕了他们这一次,把名单和书信都烧了。”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经是泪流满面,大哭着说道:“亲爹,孩儿知道自己越权做得不对,可是孩儿也知道,亲爹你宽恕了他们这一次,他们就绝不敢背叛亲爹你第二次!更何况,当初亲爹你为了把他们提拔上来,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心思,孩儿不忍心看着亲爹你的心血付诸东流啊!亲爹,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朝廷,你就宽恕他们这一次吧!如果你真的气不过,那你就处罚孩儿吧,孩儿甘愿替这些同僚领罪!”
说着,张大少爷挣扎着双膝跪下,向魏忠贤连连磕头,大哭放声。魏忠贤则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咬牙切齿的呆立了许久,魏忠贤才又是狠狠一脚踹在张大少爷胸上,又把张大少爷踹得四脚朝天,然后一甩袖子,背着手冲回了后堂。张大少爷赶紧爬起来,哭喊着追了上去,“亲爹,孩儿还有一些话要说,孩儿如果没有烧了名单,你新提拔上来的人,能有这些人可靠吗……?”
即将转入后堂的时候,张大少爷斜眼偷偷瞟了一眼跪在大厅中的阉党官员,和张大少爷想象的一样,几乎每一个阉党官员都是满脸的感动,正在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一丝无法察觉的奸笑,也浮现在了张大少爷的嘴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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