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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的付丧神敏锐地感觉到了新的危险。烛台切光忠开始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大概正在一点点步上五虎退和山姥切国广的后尘。等审神者离开他的房间,他也很可能会变成他们那种……让后来的付丧神无法理解的刀剑。
这些警惕只是短暂地在他脑海中飘过。在发现审神者在安抚过他之后,竟然真的停止了灵力输入这件事时,就瞬间飘散了。对于审神者愿意放过自己,而他终于活到了审神者结束这次保养这件事——烛台切光忠感到衷心的惊喜。
他终于实现了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可以一声不吭地用力咬住眼罩,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假装刚才那个丢脸失控的人不是自己,假装他真的非常坚强,成功熬过了审神者施展的所有手段,威武不屈,绝不求饶。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它总有办法让你必须面对残酷的真实。烛台切光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许多肌肉群组还在抽。搐当中,脸上的泪痕清凉,在热气腾腾的皮肤上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刚才的所有感受都持久地保留在身体中,仍然没有退却。并且可以预见,也将会顽固地保留在他的记忆中,坚强地顶住时间长河的不断冲刷,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保持鲜活的色彩。
烛台切光忠疲惫地睁着唯一完好的眼睛,偷偷关注都彭飞快地结束了保养的最后一个步骤,动作流畅娴熟地组装好他的本体,将刀纳入刀鞘中,一件件收起用到的工具,结束录像,调适设备,收起录像装置和三脚架。
当百分百确定最大的危机已成为过去式,其他刚才尽可以忽略、跟生死相比不足一提的烦恼重新占据了付丧神的大脑。比如,他需要洗澡,需要换衣物,需要换床单和被罩,需要清洗它们,需要晾晒被子,需要去万屋购物,需要去厨房准备四人份的晚餐——可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事——比如动一动手指,都缺乏力量。
太刀付丧神感到自己软得像一滩水。假如需要移动他,起码要准备一件容器。可审神者不久前的警告仿佛刻在他脑海中,“烛台切君,既然不久前你答应过我能够坚持,也说过能做到我的要求,就最好做到它。”“不要再惹我生气——这是为你好,懂吗?”
即便审神者不是这样可怕的人,烛台切光忠也不想去挑战他的底线。服从和守信本来就是他一直拥有的美德,只要不是卑鄙低劣的主命,内番的家务这种正当的任务,太刀付丧神不认为自己有推诿的理由。
可是,现在的麻烦在于……他不是有心违约,但这些平常的小事,确实已经超出了他此时的能力范围。
在收拾完手入工具后,审神者又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像已经打定主意在他这里一直办公似的。他看不到都彭写下的内容,所以不知道,审神者很满意刚才无意之举获取的结果,正在用漂亮的字体龙飞凤舞地记录道:“经试验发现,灵力的输入也许并非需要始终保持均量。对刀剑造成的效果,消退速度相当缓慢,存在影响持续时间,具体情况仍需探索。
其他猜想:每个阶段的效果是否都存在持续性,持续时间在何种范围。能否在初始时期,大量输入灵力,制造效果,然后由非审神者完成后续的刀剑保养和治疗。另外,审神者这种粗犷式的直接输入灵力的手入方式,是否有前人尝试研究改进,如果有,进行到了哪个阶段,现有成果是什么程度……”
在体力殆尽的太刀付丧神快要睡着时,都彭记下了刚才的思路,回过神来问:“烛台切,你怎么还躺在那?快起来换衣服。”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嫌弃和鄙视,态度十分明确,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把“天呐脏死了”和“你怎么这么懒”这两种意思表达得十分充分。烛台切光忠自己也觉得,躺在潮湿的被褥里非常不舒服。可他又真的没力气动弹。太刀青年的脸又红了起来,试着用软得像面条一样的手臂支起身体。
都彭看着他艰难地努力了一会,还是以失败告终,不解地问:“你很累?没力气了?”
连续两个疑问句,审神者的问话不像平时那样温和平静,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满。虽然程度很轻,但足以被烛台切光忠察觉到,于是筋疲力竭的付丧神更加努力,终于成功地坐了起来。接着,他开始犹豫,不知是否该试着站起来……那太困难了。
可是,如果不站起来,他难道要爬到壁柜边去取衣服吗?
与烛台切光忠所理解的不同——都彭的不满完全没有针对他的意思。此时,审神者心里在想:刀剑保养之后,不是应该更有精神吗?当然,也可能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才能让付丧神恢复体力,就像被按摩后的人类也会觉得身体酸痛,但在睡过一觉后就能神采奕奕。
都彭思索着,决定这几天多关注烛台切光忠的身体状况。然后,他注意到付丧神艰苦地挣扎,善解人意地说:“我去叫山姥切或者退酱来照顾你。”
“不不!”烛台切光忠吓了一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一直乖乖叼着的眼罩随着他的开口,也啪地掉在了枕头上。太刀青年红着脸焦急地制止道,“我……我自己来。”这么狼狈的一面,让其他同伴看到,还要帮他换衣服和被褥,烛台切光忠宁愿选择碎刀。
如果不是已经恢复了理智,太刀付丧神可能又会哭出来。他认为都彭会这样说,是在警告他不要磨磨蹭蹭。在毫无形象的爬行,与被山姥切、五虎退看到现在这种情景之间,烛台切光忠选择爬行。
底线一旦被越过,就再也称不上底线了。太刀感到一阵悲哀,反正更狼狈的一面都被审神者看到了,甚至录了下来,还会在今后反复观看。那么现在没有录像,也没有刚才狼狈,他决定妥协,勉力将自己从寝具里一点点挪移出来……
都彭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自家这振又开始变得奇怪起来的太刀。成熟稳重,让人放心的大人……看来果然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而已。都彭为自己不久前的识人不清感到惭愧。
嗯,好吧。他想起来了,当初他询问五虎退,在他之前所在的那座本丸里,刀剑们都遭遇了什么时,小短刀被逼到了极点,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现在他明白了,显然,他本丸的付丧神都很要面子,再如何硬撑也不肯让同伴帮忙。
这样看来,作为他们的主人,要照顾好他们,只能由他付出更多的关心,凡事亲力亲为。想让刀剑们互相帮助的放养之路是走不通的。
想通了这一点,审神者便开口安慰烛台切光忠,制止他又莫名开始的悲愤脑补,以及再次企图做个湿漉漉的拖布清理地板的行为。他说,“我懂了,如果你不想叫山姥切或者五虎退来帮忙,那就不叫吧。”
说着,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副医用手套。
倒不是说他已经洁癖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既然知道了烛台切光忠对他有什么样的误会,教训归教训,保养归保养,他之前做得都是审神者的本职,尽得都是一个主人应尽的义务。
都彭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绝没有任何逾越之处。照顾刀剑付丧神的人身虽然也算他的工作之一,但他还是要注意分寸,适度避嫌——职业道德这种东西,总还是有它的存在价值的。
都彭带好手套,来到深色头发的青年身边,掀开了被子,把还没完全爬出被子的烛台切光忠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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