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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山镇”位于古江以北,距古江大桥20多公里,是J市最著名的旅游景地。120平方公里的小镇上,拥有久负盛名的温泉旅游度假村,和几乎是国内离城市最近的原始森林——团山国家森林公园,以及具有近百万年历史的景观奇异的古溶洞。对于这个小镇韩印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如今它会与连环杀手扯上关系。
团山镇上的居民区,主要集中在团山国家森林公园以南两公里处,照着薛敏写的地址一路打听着,韩印和康小北等人没太费周折就找到王伟老家的房子。
大概十分钟之前,叶曦给韩印打来电话,告知她们把薛敏送回家时,发现王伟的车停在小区里,于是便给薛敏带上监听设备,让她独自一人回家打探。从监听器里她们听到王伟表示他也刚到家,手机没电了。王伟显得很镇定,还问薛敏吃没吃早餐,中午做什么饭等之类的话。看来王伟确有与警察较量一番的意思,韩印让叶曦按原计划进行,不要轻易打草惊蛇,同时让她暗中与薛敏取得联系,让薛敏找理由尽快从家里出来,并表示晚上不回家住,这样既可以再刺激一下王伟,同时也是对薛敏的保护。
王伟家的二层小楼建在一排房子的最西头,紧靠一条河沟,由于河道走向问题,院子显得不太规矩,有点近于三角形的,而且院门是朝向东边,而不是如其他人家,院门是朝向南边的。
康小北冲隔壁院子喊了几嗓子,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应声出现,他承认自己是王伟的二叔,在看了韩印和康小北的警官证后,为他们打开王伟家的院门。
走进院子,几乎一目了然,院子很干净,没有任何杂物。左首边是一个车库,一把大铁锁把两扇大铁门锁得紧紧的,正对着的是一间厕所,右首边四五米远的距离,便是红色瓦顶,刷着乳白色墙漆的小楼。大爷拿钥匙帮韩印他们打开楼门。
踏进小楼,首先是一个大客厅,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屋子,靠前窗的两间屋子都是卧室,靠后窗的则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放杂物的。顺着杂物房旁边的楼梯登上二楼,韩印发现这二楼大概从建好就没用过,除了墙体刷上了白色涂料,没有任何的家具摆设。
康小北以最快的速度查看了楼上楼下的各个房间,根本没有夏晶晶的影子,而随后韩印和其他警员对小楼进行了仔细的勘察,除了东边卧室最近有睡过人的样子,其他各个房间都是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未发现任何血迹,看不出有杀人碎尸的迹象。
难道判断有误?王伟另有杀人碎尸以及拘禁被害人之所?
韩印猛然想到顾菲菲曾说过,分尸现场应该是一个“地窖”之类的地方,便转身询问一直跟在身后的王伟二叔:“大爷,这楼里楼外有没有地窖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没有。”大爷摆摆手,干脆地说,“老三家这楼,是我一手帮着张罗盖起来的,肯定没有地下室或者什么地窖。”
“那据您所知,这镇上有没有废弃的地窖?或者王伟在镇上还有没有可以存放东西的地方。”韩印加重了语气,“比如一个大活人!”
“咋了,王伟这小子绑了人?”本来对于警察的到访,大爷心里就觉得大不了是王伟做了啥犯法的事,但见一众警察的架势,便一直憋着没敢问,此时正好顺着韩印的口风,试探着问一句。
“这个目前我没法跟您说。”韩印笑笑,温和地说,“大爷,还是说说我刚才问您的问题吧。”
“呃,废弃的地窖没听说过,咱这镇上现在也算寸土寸金,哪有扔着不用的地方。至于……”大爷犹豫了一下说,“至于他在镇上有没有别的房产什么的,我还真不敢说。这小子小时候跟我可亲了,长大了不知怎么跟我就疏远了,人变得特别冷淡,有时回来住上一晚,第二天连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印哥,会不会是院子里那个车库?”康小北急促地提醒了一句。
“对啊,大爷您有钥匙能打开车库门吗?”韩印紧跟着问。
“有。”大爷走到小楼门边,从墙上一个铁钉上摘下一把钥匙,快步走到小院中把车库铁门上的锁头打开。
缓缓推开两扇大铁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车库里传出一股重重的霉味,很明显车库好多年都没用过了,里面没有夏晶晶的踪影。
大白天,敞着门,车库里的光线仍然有些幽暗。出于谨慎,韩印和康小北举着手电,顶着刺鼻的异味,走进车库里搜索了一圈,同样也找不出杀人碎尸的痕迹。
康小北用力甩着手中的手电筒,大口喘着粗气,大概是心里惦记女朋友的安危,又不敢过于表露,只好靠这种动作发泄一下。但韩印却貌似有所触动,他关掉自己手中的手电筒,让康小北先出去,同时把车库两扇铁门带上,康小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机械地照着他的意思做。
铁门合上,车库里瞬间暗黑一片,除了两扇铁门中间那不足掌心厚度的缝隙中漏进来的一丝光亮,但这光亮与黑暗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这一刻韩印知道他找到了,他找到王伟“杀人方式”的根源——黑暗、窒息、恐惧、挣扎,是韩印此时的内心感受,也是年幼的“小王伟”的感受。“车库”就是套在被害人头上的“黑色塑料袋”,他想让惩罚的对象,体验他曾经在这黑暗的车库里,经历过的内心煎熬,那是他“回报”的方式。
——黑暗封闭的空间,总是对孩子的心理健康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同样的环境也造就了“杀手刘亮”。和年幼的刘亮被赶到阴暗潮湿的偏房中一样,王伟幼年时期一定被母亲经常禁闭在这间车库里。
韩印把车库大门拽开,重新打亮手电,在两边的墙壁上摸索着,他想也许当年的小王伟会在那上面留下些什么?由于车库本就闷热,再有难闻的异味,此时的韩印早已汗流浃背,不时还得忍着胃里一阵阵涌上来的酸水。
搜索了一会儿,突然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后脖颈,嘴里忍不住嚷道:“真是太笨了,从一个孩子的心理来说,在这样的空间里,当然愿意接近光亮的地方,那么当年小王伟在车库里活动的范围,应该仅限于车库门边的位置。就算他在墙上留下些什么,也只会留在两扇大铁门附近的墙壁上。”
果然顺着这一思路,韩印很快在靠近门口东侧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涂画——准确点说应该叫“刻画”,因为从地上散落的一些断裂的铁丝来判断,那些画应该是小王伟用铁丝刻在水泥墙上的,所以直到今天仍能清楚地看到他所要表达的内容。
韩印用手机拍下了那些画,放下手机眼睛仍凝滞在刻画上,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些个午后,当太阳从偏西北方向照进车库,从铁门缝隙中透进的光亮投射在靠近门边东侧的墙壁上,孤单的小王伟借助这微弱的光亮,用铁丝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刻下自己的梦想与哀伤。
韩印现在特别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母亲要如此这般折磨自己的孩子?母亲和孩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伟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提起王伟的家事,王伟二叔的表情和言语中都透着无尽感伤,老人家唏嘘一阵,才道:“我父母一共养育了三个孩子,王伟他爸排行最小。我们家几代人都在镇上做杀猪卖肉的生意,在整个镇子也算有些名号。到了我们这一辈,父母当然希望把手艺和生意传接下去,可只有我和老大愿意干,老三打小就表示长大绝不会做一个屠夫。小时候,他宁愿跑‘老山林’里摘野果子,掏鸟蛋,也不愿跟父亲学手艺。这一点他还不如王伟小时候,偶尔帮帮我的忙,也学得有模有样,因此我还送过他一整套刀具。
“后来,老三和本镇的一个女孩成了家。那女孩挺漂亮的,花花点子也多,两人结婚没多久,便跑到市内去倒腾服装了,王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你还别说,折腾了七八年两口子还真攒下不少家底,不但在我家旁边盖起了这栋二层小楼,还买了一辆出租车。那可是全镇第一个做出租车生意的,我们全家人都觉得脸上有光。从那时开始,老三便早出晚归,把心思全用到出租车上,结果那几年钱是没少赚,可后院起火了。
“也许是在家待着不用干活,闲着难受,又不愁没钱花,老三媳妇开始热衷打扮,整天把自己收拾得花花绿绿的在镇上招摇。没过多久镇上便开始有些闲话,说她和镇上一个小白脸好上了。那小白脸父母早亡,没个正经工作,人长得倒是高高大大挺英俊的,也就靠着他那张脸,整天吃女人的软饭。我当时觉得老三媳妇人那么精明,不会这么糊涂吧?可谁知后来还真就成了真事。
“我记得那年王伟11岁,好像是八九月,对就是8月底,王伟还在放暑假。那天晚上7点多,老三突然跑到我家,说他出完车回来发现媳妇不见了,媳妇的衣服和首饰还有家里所有的钱也都不见了,估计是跟人‘跑了’。我当时一合计准是和那小白脸。果然,第二天小白脸就没在镇上出现。
“这件事对老三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再加上不知怎么的老三媳妇跟小白脸私奔的消息又在镇上传开了,老三是逢人不敢抬头,整天以酒浇愁,慢慢便养成了酗酒的毛病。
“后来连车也开不了了,就把车卖了整天待在家里,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再就是——‘打孩子’。”
……
大爷叙述到最后,禁不住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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